阿凝頓了頓,卻沒回頭,纖細絕美的身影宛若月下曇花,彷彿下一刻就會消失不見。

她的聲音清冷而決絕,“孩子……替我好好照顧他們……我知道你會做到的。”

女子的身影很快就隱沒在濃重的黑暗之中。趙琰撲過去,卻只剩一片虛空。那一刻,他的世界也驟然灰暗,再尋不到一絲光明。

男子豁然睜開眼,看見的是熟悉的帳頂。

守在榻邊的阿凝正要給他換敷在額頭上的毛巾,乍然看到他一雙黑沉的眸子。

“皇上醒了?”阿凝笑起來,聲嗓嬌甜而愉悅,“皇上!你……你看得見我麼?”

她驚喜又有點不敢置信。伸出小手來在他眼前晃了晃,結果被他一把攥住了。

男子唇角勾了勾,眸光在看清她的剎那柔下來,彷彿春風拂過桃花。

看見他的笑容,小姑娘鼻子酸了酸。她還在月子裡呢,整日在榻上躺著,等了他好幾天都不見人,後來才知道他病了。唔,威武不凡雄健挺拔的嘉正帝也是會病的……阿凝的身子已經好得差不多了,反倒是他,這麼多天了還沒醒。

他們都在熹寧宮,所住殿閣並不遠。今日,阿凝是好不容易得了徐白蒔的允許,親自來看他。

她眼睛紅紅地看他,趙琰亦凝視著她,良久未曾說話。兩個人彷彿又歷過一場大難,如今苦盡甘來,執手相看,默默無言中,似過盡千帆。

趙琰最終是伸手摟住她的後頸,將她往下壓向自己的胸口,聲音帶著嘶啞,“阿凝,不哭。”

結果她忍了許久的眼淚就掉下來了。掉了一會兒又伸手擦了,哽咽道:“皇上怎麼不知愛惜自己的身體?你知道我有多擔心嗎?”

趙琰沒說話,他是想起方才那個詭異的夢……他覺得有點荒謬,她就在他身邊,在他懷裡,他們之間沒有任何隔閡,以後也只會越來越好,怎麼可能會分開?夢只是夢罷了。

向來務實的男子再不去想它,低頭在阿凝的額角印下了輕輕的吻,“是我的錯,寶貝兒。我這不是都好了麼?別傷心了。”頓了頓,他又抬起她的下巴,見她面色尚好,才鬆口氣,“現在就敢跑下床,身子好齊了麼?”

“我早就好了!徐白蒔說可以下床活動活動了,只要不沾冷水不要太過勞累就好。哪裡像你……”她眼珠子一轉,嬌嬌道:“這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才是那生孩子的婦人呢!”

“盡瞎說!”趙琰寵溺地敲了她一個爆慄,大約是病久了沒力氣,也可能是不捨得,那力道跟撫摸差不多。

阿凝又喚了薛臨澗來給趙琰把脈,薛臨澗道,皇上已經無礙了。趙琰用了飯後,傳了方恆、邢國章和嚴末來,就躺在榻上詢問了這些日子的政務軍務。

阿凝就坐在一旁伺候他。她對朝政是沒興趣的,只是聽到說起了東臨侯的名字,隱約瞭解到趙琰十分信任父親,不止讓他在政事堂任要職,還委派了不少重要差事。

待幾個大臣離開之後,阿凝欲言又止,道:“皇上……這樣會不會不太好啊?古人說要任人唯賢,而且自古後族太過強盛,總會引起大禍的……”

趙琰笑起來,伸手捏了捏她的鼻子,“你就是這樣想我的?因為寵愛你才重用岳父?”

阿凝嘟了嘟嘴不說話,難道不是麼?

“岳父雖然為人剛直,缺少些柔韌油滑,但辦事勤懇,廉潔奉公,朝廷中也需要這樣的臣子,也給那些持祿養身的人做做榜樣。”

阿凝唔了一聲,聽他說的有理有據,也就信了。

趙琰不會告訴她的是,還有一個原因,是隻有榮府強大了,才能震懾住那撥總是賊心不死地想給他後宮塞人的大臣。這會兒,他多少有點理解為何歷史上寵妃的母族總是強盛了,愛屋及烏,實在沒辦法避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