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平安和商人們惜惜而別,許敬宗逮到他就問,「這是為何?」

「就是……」賈平安覺得這個症候群有些沒節操,「其實人都有底線,再堅毅的人,當恐懼超過了他的承受能力時,他也會崩潰。隨後他覺著自己每多活一刻,每喝一口水,吃一塊餅都是賊人的恩賜。他們因為恐懼而憎恨賊人,但此刻漸漸變成了感恩,甚至是崇拜……」

「還能這樣?」許敬宗嘆道:「老夫也算是見多識廣,還經歷過隋末亂世,可依舊沒聽聞過這等奇事。」

莫潛依舊想不通,「讓外藩商人不能做生意,就是把他們置身於危險之中……是了,商人重利,不能掙錢就是沒了命。開始他們怒不可遏,可看到不能改變後,他們惶然不安,最後……竟然就主動來通風報信。」

賈平安笑道:「莫使君,這一招你已經學會了。」

老夫這是見鬼了!

莫潛拱手,朗聲道:「老夫在沙州這等地方見過許多人,有人窮兇極惡,有人膽小如鼠。有人為了錢財而亡命,有人為了女人而搏殺……這一切都是利益。老夫自以為看透了利益,就看透了人心,沒想到人心竟然還有如此奇妙之處,值得大醉一場。」

隨後就是酒宴。

沙州這裡各國商人云集,什麼貨物都有,什麼香料都有。

篝火上架著全羊,那些在長安價比黃金的香料毫不吝嗇的塗抹上去,一陣陣異香撲鼻。

胡女在堂前舞蹈,大膽的給最年輕的賈平安拋媚眼。

許敬宗喝的滿臉通紅,「小賈,只管帶著去邊上的房間裡……男兒在世,當立功,立功為何?不就是為了女人嗎?」

咦!

老許竟然活的這般通透?

男兒透過征服世界去征服女人!

征服世界後,在女人的面前裝比,然後女人臣服……

也就是說,男兒都是裝比貨!

想到這裡,賈平安不禁拍著案幾大笑。

「你笑什麼?」

許敬宗雙目發直。

賈平安也喝多了,「我笑自己就是個裝比的貨色!哈哈哈哈!」

許敬宗突然起身,「何人與老夫共舞?」

他走到了胡女中間,跳著賈平安看不懂的舞蹈,仰頭大笑。

莫潛一拍案幾,「老夫來也!」

兩個老漢在尬舞,賈平安舉杯喝酒。

許敬宗酣暢淋漓地喊道:「小賈為何無詩?」

莫潛笑道:「此處沙州,當有令人熱血沸騰的邊塞詩!」

賈平安那個啥……詩名遠揚,在場的官員不禁齊齊看向他。

甚至連幾個胡女和樂師都放緩了節奏……

萬眾矚目嗎?

賈平安喝了一杯酒,眯眼……

我一開口……便是盛唐!

「漢家旌幟滿陰山……」

「好!」

有人轟然叫好。

這第一句就讓人不禁想到了大唐的旌旗在塞外飄揚。

「住口!」

許敬宗打個酒嗝,「聽……聽著!」

賈平安繼續念誦,「不遣胡兒匹馬還。願得此身長報國,何鬚生入玉門關!」

「好!」

許敬宗踉踉蹌蹌的過來,拎起酒壺就灌。

莫潛哈哈大笑,「不遣胡兒匹馬還,但凡異族膽敢窺探大唐,當殺他們個匹馬不留。快哉!快哉!」

那些官員紛紛舉杯暢飲。

「武陽侯果然是我大唐詩才第一人!」

「武陽侯,下官敬酒!」

「武陽侯,痛飲!」

臥槽!

賈平安幾杯酒下肚就發現不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