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不解的看著烏雲珠,於是烏雲珠接著解釋,“聽說萬歲最喜歡讀《資治通鑑》,又一向推崇唐太宗的為君之道,我猜想,萬歲若是心裡把自己比成第二個李世民,那皇后您沒道理不做長孫皇后啊。”說到這裡,烏雲珠看著眼前這個被敬為國母的平庸女人,心裡憑生出了幾分酸楚,是啊,他是皇帝,尊孔知理,勤政愛民,他終有一日能名垂青史。而這些,從頭到尾,都和她無關。

“真的皇上會喜歡嗎?那福晉,你快別愣著了,教我背吧!”烏雲珠笑著點頭,放下手中的團扇,拿起剛才寫詩的那張紙,用手輕輕的指著,一個字一個字的教皇后背了起來。

上苑桃花朝日明,

蘭閨豔妾動春情。

井上新桃偷面色,

簷邊嫩柳學身輕。

花中來去看舞蝶,

樹上長短聽啼鶯。

林下何須遠借問,

出眾風流舊有名。

“林下何須遠借問,出眾風流舊有名。”當皇后背完這最後一句的時候,在福臨的臉上,皇后頭一次看見了滿意的笑容。“恩,背得好,怎麼?是皇額娘教你的吧?”皇后搖了搖頭,“不,皇上,是襄王福晉教臣妾的。”福臨聽到這裡,心中一緊。

因為一家老小皆為大清而亡,孤女孔四貞被太后布泰接入宮中撫育,封為格格,是紫禁城中唯一的漢家格格。福臨和孔四貞青梅竹馬,情誼頗深,可當他對她講起這首《春遊曲》的時候,四貞頗為不屑的說,如此小兒女的詩句皇上讀來何用?孔四貞的父親是名將孔有德,此女頗有乃父豪邁之風,讀書讀兵法,讀詩讀邊塞,所以,她讀不懂福臨,讀不懂他的儒雅,讀不懂他的溫情,更讀不懂他的孤獨。於是,兩個人的這份情誼,也就只是留在了一個層面上,停滯不前了。

福臨皺著眉走到桌案前,拿起了那張烏雲珠寫詩的紙,如果說烏雲珠的美,足以讓六宮粉黛無顏色的話,那麼,這紙上的字,卻能夠讓滿朝文武羞提筆。也許,如此出眾的一個女子,即便是她甘於平庸,歷史的浩渺煙波也不會將其埋沒,更何況,她也不一定會甘於平庸……

此時,襄王府書房中,烏雲珠一邊吃著新鮮的梨,一面讀著書,博果兒嘲笑她,“你這是離兒吃梨兒。”烏雲珠沒有搭話。博果兒探過腦袋來看見了書上有這麼一首詩:

斜廊連綺閣,初月照宵幃。

塞冷鴻飛疾,園秋蟬噪遲。

露結林疏葉,寒輕菊吐滋。

愁心逢此節,長嘆獨含悲。

“這是什麼詩啊?好生僻啊。”烏雲珠隨口說,“《初秋夜坐》,唐太宗李世民寫的。”“怎麼又是愁又是悲的,做皇帝的,至於嗎?他李世民究竟在想什麼啊?”烏雲珠拿起書支在下巴上,幽幽的說,“當皇上會很孤單吧?也許,他在想他的長孫皇后。”

作者有話要說:恩;說實在的;最近很鬱悶;大老遠的從北方跑到這裡;到底是為什麼啊?

很想家;真的。

第六章 再逢應無恙

夏末,打更的梆子聲在襄王府外的街巷裡迴盪,博果兒兀自徘徊在房門口,通明的燈火將裡面女子的曼妙輪廓映在窗子上,不用畫筆,不塗丹青,也自成一幅極美的景緻。

就在下午,他去宮中找皇兄閒話,順治瞥見了他手中的摺扇,隨手拿去看。就在這當口,博果兒講了這把扇子的來龍去脈,於是,一個再尋常不過的午後,這個二十年前的美麗故事,帶著江南的迷濛煙雨,依著揚州的小橋流水,在充斥著王者肅穆霸氣的養心殿裡,悄無聲息的蔓延瘋長。臨了,福臨握緊了摺扇說,這扇子挺有趣,放朕這裡玩兩天吧。博果兒縱然心中千萬個不願意,看見皇兄淡然而堅定的面容,還是點頭應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