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對她的愛重也由此可見一斑了。

第十七章 千載天下計

順治十四年正月,大雪初霽,冬寒,暖陽照雪,太監們小心翼翼的清掃著院中的積雪,沙沙作響,哈一口氣,白霧片片,一個既安寧又美麗的冬日午後。

福臨穿著一件日常的袍子,用最舒服的姿勢坐在燒得很熱的炕上,兩個手指在炕桌上亟不可待的敲擊著,“今天下午能到京城嗎?用不用先歇歇?”吳良輔躬身含笑,“能到,昨兒安郡王不是說了嗎,大家都急著見,等得心焦,何必啊。”福臨點頭,“對,朕也是這麼想的,”隨即低頭看了一下自己的衣服,“成什麼了,不莊重,換一身。”吳良輔略一思量,“織造坊新呈上一件龍袍,做得還算精緻,萬歲您看?”“行,就它了。”

金線填底,銀絲壓邊,上面的龍威風八面,福壽無邊繡在明黃的緞子上,哪一樣都是咄咄逼人的天賜皇權。穿罷龍袍的福臨端詳鏡中的自己,微蹙眉頭,鬆開了頸前的衣釦,斥責吳良輔,“你真是越來越不會辦事了,朕穿成這樣做什麼?是去上朝還是去祭天?”

吳良輔跪下,“奴才該死,奴才該死。”“死什麼死,還不趕快給朕找旁的衣服。”片刻,一件深藍色衣袍被拿了過來,福臨看了一眼,不耐煩的將自己左手的袖口折了上去,搖頭,“太素淨了。”吳良輔看著為難的宮女,悄聲說,“多拿幾套出來,讓萬歲看。”

宮女剛得命退出去取衣服,就見一個伶俐的小太監進來報,“啟稟萬歲,安郡王嶽樂、內大臣鄂碩,鄂碩子費揚古殿外侯見。”“這麼快?”福臨略微驚異的探身向前,“宣,馬上宣。不,不,有請,給朕請進來。”

小太監正要出去請,福臨又把他喝住了,“回來,朕自己出去。”說著,大步往養心殿外走去。吳良輔先是含笑不語,接著狠狠拍了一下自己腦袋,叫著,“萬歲,萬歲。”然而,福臨已經走到前面,門開,福臨就這樣出現在他哥哥,他岳父,他內弟的面前了。

簇新簇新的龍袍,盤扣有兩個沒扣,袖子有一隻是捲上去的,一向注重天子儀容的福臨就這樣滿面春風、笑意雍容的站在他們的眼前。跪拜後,福臨走在前面引他們進養心殿,他身後,嶽樂輕笑,鄂碩搖頭,費揚古不解。

一番君臣間的寒暄,臣子們倒是謙恭得體,年輕的皇上卻一直失了分寸的從頭笑到尾。溫儒的中年將軍、開朗的直率少年,福臨欣然,自己有這樣可親可敬的岳父內弟;福臨懊悔,自己不該因偏見疏遠素未謀面的將軍這麼些年;福臨愁悶,身為一朝天子,他會發威,他會施恩,他會禮賢下士,他會籌謀治國,他什麼都學了,唯獨沒有學如何向陌生的長輩示好,如何與初次見面的人親近。

“來人,召皇貴妃來養心殿。”福臨吩咐完,太監去傳旨,看見喜形於色的費揚古,福臨頗為欣慰的朝妻弟笑笑,鄂碩瞪了眉飛色舞的兒子一眼。費揚古斂容低頭,福臨頓覺尷尬。

嶽樂上前告退,說是不打擾皇上與皇貴妃父女共敘天倫,福臨準了。有嶽樂在的時候,屋裡的人還都多少有話可說,轉眼間就剩下福臨和鄂碩父子。鄂碩一向不善言辭,費揚古又年紀小,輪不到他說話,福臨絞盡腦汁的想,說治國平天下顯得遠了,說修身齊家又明明沒那麼熟捻,江南的風土人情、路上的見聞,剛剛又都說過了。

福臨一籌莫展之際,餘光瞥見吳良輔一面指著自己的衣領,一面衝他擠眉弄眼。他伸手一摸自己的領子,正好也看見了翻上去的袖口,頓時來了個大紅臉。連忙手忙腳亂的整理衣衫,吳良輔上去幫忙,福臨自言自語,“才剛批摺子,怎麼舒服怎麼來,忘了。”“萬歲操勞國事,也是不拘小節了,”鄂碩介面道。隨即,目光落到桌案上,才過完節,桌上光溜溜,沒有文房四寶,也沒有奏章文書。福臨回過味兒來,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