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內圈的幾個人爭論正酣,外圈的傢伙們則形態各異:認真研究PPT和資料的,多半是等會兒要發言的;時不時接頭接耳的,則很可能是前來湊熱鬧的學生。當然,除了他們之外,還有一類人。

杜康縮在角落裡,看著滿屏繚亂的音部韻部,忍不住打起了哈欠,心想這種場合果然不適合他這種家屬前來。再看看坐在自己前面的老婆大人,他終於理解為什麼好端端一個姑娘,只要一寫論文就會暴躁得和更年期大媽一樣。

他伸手拍了拍老婆大人的肩膀,示意自己離開片刻。人家還在激辯中,自然沒工夫理他,大手一揮,命他速速退下。他如蒙大赦般地逃離這個戰場。

溜出會議室,杜康靠在牆上喘了兩口氣,隨即掏出手機。

“Darling,想你了,我現在就來找你。”

他看著自己編輯的簡訊,滿意地按下傳送鍵。

不一會兒,便有了回覆。就一個字:滾!

杜康拍著腿大笑,雖然看不到,但完全可以想見手機那頭周凜雞皮疙瘩掉一地的樣子。他看了看手中提著的東西,哼著小調走下樓去。

生物樓的休息室裡,曾遐擦完鼻涕,把紙巾扔進垃圾桶。前幾天的燒已經退了,現在換感冒閃亮登場。

她摸了摸擦得通紅的鼻子,剛想翻開一本教程,雷亦清闖了進來,她急忙把書藏好。

“你們怎麼也不等等我。”他抱怨著,沒注意到曾遐的小動作。其他幾人則指指自己的肚子,嘿嘿一笑。

“餓死鬼投胎。”他白了他們一眼,放下自己的揹包,加入戰局。

一個大號電飯煲咕嚕嚕冒著熱氣,隔絕了室外的寒意。大家圍坐在一起,不停地往裡扔食材。底樓的這間休息室雖然小了一些,但勝在清淨。幸好下午沒課,大家才有這個機會窩在這裡吃吃喝喝。

眾人吃得正歡,雷亦清扯了張紙巾擦擦眼角,在融融暖意包裹的空間中,他彷彿看到了若干年後一場又一場的重逢。

大家還會是這樣的表情嗎?還會做一樣的事、吃一樣的東西嗎?

你們,會改變嗎?

他多希望就這樣,一輩子就這樣。但未來的事,誰都沒辦法預料,更沒法打包票。

他不是神算,所以看不到未來。並不善於惆悵的雷亦清,此時此刻,還是惆悵了。

都怪這季節。他想著,將注意力收回到當下。見曾遐紅著鼻子,沒精打采地坐在一旁,他忽然想起什麼似地,急忙從包裡抽出一盒薄荷膏:“給你的,趕緊塗一點吧。”

曾遐接過藥盒,明白他是指自己的鼻子,笑了笑,心想他還挺關心同學的:“謝謝。”

雷亦清擺擺手:“你可別謝我,也不知是誰在你桌上放了這個,我看到就順便幫你拿過來了。”

怎麼會有人給我買薄荷膏?曾遐百思不得其解。但她也只是糾結了一小會兒,便放棄這個問題。因為,此刻的她對另一個問題更感興趣。

雷亦清莫名其妙地看著她:“你在想什麼?再不吃可就沒東西吃了。”

曾遐“哦”了一聲,夾起一個丸子送到嘴邊:“你還記得我們樓外那堆植物嗎?我在想高霏霏究竟是怎樣把它們救活的,這簡直是個奇蹟。”

非洲菊事件現在已經成了整棟樓的一個神話了,雷亦清騎虎難下,只好附和道:“的確是個奇蹟。”

“最重要的是,”丸子的熱氣霎時撲來,曾遐的鼻涕眼看又要流出來了,她手忙腳亂地擦了一把,“我居然不知道我們樓周圍種的原來是非洲菊。”

“這很正常,你又沒關注過。”幸虧你沒關注過,雷亦清暗自補了一句。

曾遐吞下丸子,點點頭。但不管怎樣,她還是有些失望,沒能看到那驚奇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