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斂單手支額瞧著我,眸子微彎:“還不錯。”說罷又傾身過來幫我重新系上釦子,又道,“不準再摘下來。”

這一套動作他做得著實行雲流水,自然得彷彿心跳和呼吸一般。我的嘴巴張了張,他瞧著我道:“想說什麼?”

我也不知道我想說什麼。只是本能地覺得既然古語有云“來而不往非禮也”,那我這個時候也應該有所表示。但這塊玉墜是秦斂送給我,而秦斂從身份上來講是我的夫君,這便又與平常的朋友互贈禮物或者是父皇賞賜獎勵不同,所以如何禮尚往來又成了一件難事。雖然古語又有云“投我以木桃,報之以瓊瑤”,可是它後面畢竟還有另外兩句,“匪報也,永以為是好也”。

然而我和秦斂目前為止,應該只能稱作是“匪為好也,以為報也”。鑑於此,這條古語我依舊不能採用,於是不得不再度從我讀過的書籍話本甚至是皇家禮儀裡搜刮有關“男,女,禮物”的關鍵詞,然而我搜颳了許久,結果還是沒有。

所以單從這裡就可以看出,死讀書讀死書真的是沒前途的一件事。

秦斂還在等著我答話,我瞄了他一眼,只好老老實實道:“對不住,我想不出應該送你什麼東西。”

他臉上的表情我實在無法形容,看起來像是在忍笑,又像是在咬牙切齒,又像是在無奈。但我覺得大概是我的眼睛出了問題,因為這三種表情任何一種出現在秦斂的臉上都應該算是奇蹟。秦斂平時一塊三尺冰凍臉,極少能彎起嘴角真正笑一笑,就更加不會忍笑;他又是當世出了名的風度翩翩貴公子,身為低眼斂眉間醉倒一半南朝女子微微一笑間就醉倒另一半南朝女子的人,絕不會做出咬牙切齒這樣有失身份的事;並且秦斂一向既懂得以德服人也懂得以法懾人,表面談笑風生斯文淡雅私下陰險狡詐手腕多端是他最擅長做的事,所以最不可能做出的就是無奈表情。

他低頭瞧了我半晌,話說出來似嘆非嘆:“你倒是挺誠實……罷了。”

第三日,秦斂出征。聖上和皇后親自送行。

我亦站在城牆之上看著他。秦斂身著鎧甲騎在高高的馬背上,往日慣常持扇的手此刻正鬆鬆地握住韁繩,面色肅然,只一揚手,前一刻還陳在地上的刀戟便已被整齊劃一排列的兵士們整齊劃一地握在了手中。

秦斂今天的這個樣子與往日大相徑庭,而一如既往不變的是他依舊鎮定從容。

理論上來講,這並不會是一場很艱苦的戰役。南朝大兵壓境,穆國成為囊中物只是時間長與短的問題。然而我在此刻依舊可以看到皇后眼中隱隱的淚光。

我想我隱約可以明白那是因為什麼。穆國地勢易守難攻,山地崎嶇,對於習慣了水路和平地的南朝人來說,這實在不算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並且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這大概還是秦斂第一次領兵山區。

但是秦斂昨天晚上告訴我,他會在二十日之內回來。

父皇曾評價秦斂,說他是個目標明確意志堅定頭腦冷靜思想睿智的人,也是個無論做什麼都可以做得很風生水起的人。生為太子,是他的幸,大概也算是王室的幸。而倘若天意並非如此,倘若秦斂是生為外戚,那南朝大亂也並非沒有可能。

父皇看人鮮少有錯。那麼既然秦斂說會在二十日之內回來,那就必定可以相信他會在二十日之內回來。

秦斂出征前一晚,他從身後攏住我,手指一寸一寸撫摸我的面板,遇到肉多的地方就會停下來輕挑慢捻,我想躲,反倒愈發貼進他懷中;而他的鼻息拂過我的頭髮我的後頸,溫熱而均勻,我儘管十分昏昏欲睡,但這一切都讓我睡不著覺。

我在心中叫苦不迭,但不敢反抗,因為他這分明就是變相的懲罰。都是因為他在睡前多嘴地問了一句“我出去穆國你會想念我麼”,而我更加多嘴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