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一點點頭:“應當沒錯。他自稱姓謝,我還聽他的一個客人叫他疊山先生。” 周密又問:“他多大年紀,長相如何,你在何處遇見他?” 道一想了想說:“六十左右,身形十分消瘦。我在建陽縣城邊的一座橋頭遇見他。” 周密吸了口氣道:“對,就是他!” “怎麼,難道他是個大人物?”道一問。 “當然!”周密點頭說,“他姓謝名枋得,出身信州。他可是與文丞相同年的進士,詩文為當世一絕,而且以敢言聞名天下,科試對策之時,便直擊朝廷時弊,若非如此,他定是甲科進士。 後來他任信州司戶參軍,又屢次抨擊奸臣賈似道,終遭貶謫他鄉。元人南下之時,諸多官員棄職而逃,他卻挺身而出,勇擔江西招諭使之職,並任信州知州,領兵拒敵。即便臨安失陷,謝太后下詔投降,他也不罷休,在家鄉召集鄉勇繼續抗元,終究寡不敵眾。我聽說元人追捕甚急,他一直藏於深山。 沒想到你在建陽城邊見到他,看來他也耐不住寂寞了。” 道一說:”疊山先生只是偶爾在那裡擺攤算命而已。“ 周密眉頭一皺:”難說。如今江南士子有意出仕者也不在少數。“ 道一這才明白周密說的”耐不住寂寞“是什麼意思,於是連忙說:”疊山先生與孫老信中所說之人不同,我看他絕對不會出仕。“ “何以見得?”周密問。 道一本想說自己和謝疊山在唐石谷躲了這麼多日子,看到他對宋亡悲憤欲絕,甚至怒砸茶具的事,這樣的人怎麼可能出山為官?道一剛一張嘴,忽然覺得這麼說下去是否講得太多了,於是連忙改口說:“我與他交談過,他說絕不會當官。” 周密微微一笑,沒有繼續問下去,轉而說道:“謝疊山說黃華赴而死,那黃華就是死了。不知建寧府眼下局勢如何,那一帶可否還有黃華的餘部活動?” 道一說:“我聽說黃華死後,他的人已經全部躲入深山。建寧府周圍已經太平。” 周密又問:“我聽說黃華死後,福建左丞忽剌出欲搜捕黃華餘部,全部剿滅,劉國傑說黃華一人造反,餘者皆是脅從,先廣為佈告招降,若逃者不來,再行進剿不遲。道長在那邊可聽聞此事?” 道一搖搖頭:“未曾耳聞。不過,若是劉國傑真有此舉,黃華餘部必然出降。” “何以見得?”周密又問。 道一說:“黃華舉幟,雖號稱要復宋,但並未立宗室子弟為號,因此不能服眾。他手下又都出自本鄉,跟他造反多為生活所迫。只要當地官府不要過於逼迫,在下以為這些人會樂於成為良民。” “言之有理。”周密點點頭,“沒想到毛道長如此年輕,卻見識頗高。” 道一笑了笑說:“前輩過獎了。這不是在下說的,是聽張子銓說的。“ 周密眉頭一挑:”如此看來,你與張子銓相交頗深。請問你二人是如何認識的?“ 道一說:”在下受朋友所託去福建帶一件什物,於是與他認識。“ 周密追問道:”受何人所託?“ 道一臉上有些不悅,覺得自己受到了盤問,就算周密盛情款待自己,也不能上來就問這麼多吧。 周密看出道一的不滿,笑著說:”張子銓也算老夫舊交。他武藝高強,為人正直,而且老夫知道他痛恨元廷,因此黃華造反恐怕他也有份。道長不必多疑,恩師在信中說道長是可信之人。老夫只是想知道些福建民變的詳情。“ 道一心想,這個周密不知是何底細,若說朝廷密探,可也不像,那麼就撿些不打緊的告訴他,而且就說是從張子銓那裡聽到的,應該沒事。 於是,道一便以張子銓的口吻說了些黃華造反的事,然後自然說到許夫人和陳大舉。 周密聽道一說到陳桂龍在九層崖出賣許夫人的事,臉上頓時扭曲,然後雙手攥緊,高聲叫道:”果然如此,又是叛徒,奸細!上至丞相,下至小吏,賣主求榮!我大宋就是亡於小人之手!“ 道一彷彿間又看到了一個謝疊山。他覺得周密不像是故意裝出來的,於是,慢慢地又開始說岡州,瀧水,清遠等兩廣各地的事情。 周密聽到梁起興父子暗中投靠官府,致使歐南喜和吳興黎德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