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一先是不解,又仔細讀了讀趙孟府寫的詩,頓時明白過來。他雖不精通詩詞,但對於古往今來如雷貫耳的名篇大作還是知道些的。唐朝詩人杜牧寫過一首鼎鼎大名的《泊秦淮》: 煙籠寒水月籠沙, 夜泊秦淮近酒家。 商女不知亡國恨, 隔江猶唱後庭花。 這後庭花乃是一首曲子,名曰”玉樹後庭花“,以南朝陳後主所作最為有名。因陳後主是亡國之軍,自唐初起,後庭花這三個字已變成亡國之音的代名詞。杜牧在詩中悲嘆歌女不知亡國之恨,不管後庭花是什麼曲子,照樣在彈唱。而現在趙孟府在詩中寫道,傷心莫聽後庭花,整首詩又寫得如此壓抑,除了表明他為故宋傷心之意,還能是什麼呢? 在場文人中除了鮮于樞是北方人,其他幾個不是故宋進士,就是在故宋有過大小不等的官職,難怪他們看到此詩也會一臉沉默。 只聽周密嘆口氣說:”子昂你如此為我宋傷感,為何又去參加葉李的招賢會呢?“ 趙孟府放下筆,也長嘆了一口氣道:”月有陰晴圓缺,世有春夏秋冬。入冬時節,北風蕭瑟,萬物凋零,世人不免為金秋逝去,嚴寒將至而感傷。等到雪花紛紛,又見滿山玉樹銀花,因而衣輕裘,牽黃犬,踏雪賞梅者,又何止一二人?“ 周密道:”寒冬時節,子昂願外出踏雪賞梅,老夫我只甘於閒坐家中,與紅泥小火爐為伴。“ ”什麼綠蟻新醅酒,紅泥小火爐。”白挺插話道,“草窗還是樂於埋首於青綠鴞尊與銅奔馬之間吧。“ 周密笑道:”廷玉深知吾意......子昂老弟,你即有意出仕,為何夾谷大人薦你國史編修,你又辭不赴任?“ 不等趙孟府答話,他的表兄張伯淳在一旁道:”寒冬時節,有大雪小雪無痕雪,若今天只是無痕之雪,外出不但賞不得雪,反而受凍。何不等到天降大雪再一賞美景呢?“ 鮮于樞一聽,使勁點了點頭。”說得對!如我一樣作個芝麻大的小官,頭頂到處是上司,遇見不平,不過爭個口舌於公庭之間,其實無能為力,一語不合,只有拂袖而去。倒不如退隱於市,成天賞花玩鳥,省得受那鳥氣!” 周密見趙孟府一直低頭不語,又說道:“子昂不必氣餒,以老弟雄才,必有大用之日。前日伯機剛對我說,程文海已在與謝大人商議,何時可以向皇帝提出重用江南人才,甚至於重開科舉之事。” “真有此事?”張伯淳詫異道。 見周密點頭,他又說:“若能事成,實乃天下大幸。古人云,天下可由馬上得之,不可由馬上治之。國朝雖起於朔漠,即得天下,非學強漢盛唐重用儒家不可,否則必不能長久。” 白挺在一旁道:“素聞當朝真金太子殿下自幼師從大儒姚樞,薰陶於三綱五常與先哲格言之中,又以劉秉忠弟子王恂為伴讀。時至今日,太子身邊仍不乏大儒相伴,熟知歷代治亂典故。萬歲已春秋高,若太子殿下能接掌帝位,必是我等出頭之日。” 張伯淳點頭說:“廷玉所言極是,然此事不可操之過急。太子殿下已參決朝政,中書等百司之事皆先上報太子再得奏聞皇上。” 仇遠搖搖頭:“所謂百司先報太子再奏聞皇上,不過是將事情報知太子而已,凡事仍由皇上決斷。” 張伯淳又道:“皇上雖已七十有餘,然龍軀尚健,且一直勤於政務,未有滯倦之意。若貿然提出太子繼位,皇上定會不喜,如此一來,非但不能成功,反受其累。” 馬兮彤在一旁越聽越氣。這些個文人墨客忽然把話題轉到朝政後,只想著如何讓元廷任用江南士子,如何當官。尤其是趙孟府,身為趙宗室子弟,不但想當官,而且非大官不當。用他表兄的話來說,要等到天賜大雪時才出來賞雪,真是令人氣煞。想想自己爹爹毀家紓難,性命都已獻給了趙宗室,為的還不是有朝一日能恢復大宋,讓趙宗室子弟能重新登上王位,實在令人心寒。 馬兮彤這麼想著,初見到趙孟府時因他天生仙顏而產生的好感也消失殆盡,連帶著對除周密外的其他文人也產生了幾分鄙夷。 彷彿覺察到馬家小姐的反感,道一這時說道:“朝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