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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0年10月,他又有一部以現代主義的多敘事角度手法著稱的小說《我彌留之際》問世。可是,先於它交稿的另一部小說《聖殿》卻遲至1931年2月才出版。出版之前,曾做了不少修改,出版後其暴力描寫(包括強姦和謀殺)的情節引發爭議,褒貶不一。當時一位有影響的批評家亨利·坎比稱它為“美國小說虐待狂的代表作品”,把福克納歸為美國小說家的“殘酷的一派”。這不能不說是福克納開始走上自己的創作道路之後的一個波折。然而,正是《聖殿》出版前福克納對該小說繁複的情節結構所做的修改和對大量倒敘的壓縮調整,以及出版後暴力內容所引起的強烈反響,對緊接其後的《八月之光》的創作產生了十分積極的影響。因此,比起《聖殿》來,《八月之光》的結構更為考究,暴力描寫更為含蓄,甚至糅進了一些喜劇性情節和偵探小說的敘事技巧;經過修改的《聖殿》的開頭和結尾處理,直接影響了《八月之光》的開頭結尾的藝術性安排。這也從《八月之光》發表後的評論清楚地反映了出來:一年前把福克納歸入“殘酷的一派”的同一批評家坎比,這時稱讚《八月之光》“是一部極有見地和感人力量的小說,人物難以置信地豐滿,描寫生動有時幾近詩的境界。小說充滿同情精神,救助了那些過於看重生活的艱辛和絕望的人”3334。另一位評論家J。D。亞當斯寫道:“由於這部小說的問世……前一部小說中呈現給人的有些粗糙和純然暴力的印象很有成效地得到了節制,以致令人難以相信在如此短暫的時間裡竟能奏效。”35

顯然,《喧譁與騷動》和《我彌留之際》為他贏得高度讚許之後,《聖殿》卻又不期而然地帶來某些負面影響,福克納創作《八月之光》時便格外警惕,並對新作抱有很高的期望。從現存的《八月之光》手稿上的標註日期看,福克納於1931年8月17日(也許更早一些)開始動筆,直到次年2月19日完稿。創作過程順利,完成後他也很滿意,送給出版社後很快排出了校樣。他在1932年秋看完校樣後致他的朋友兼出版代理人本·華生的信中寫道:“我看不出它有什麼不妥之處。我希望就照現在這樣出版。這部小說是小說而非軼事,也許因此它可能顯得頭重腳輕。”36

福克納對自己作品的估價充分表明,他對《八月之光》充滿自信,非常肯定。的確,這是他至那時為止創作的篇幅最長的一部小說。他在這部小說裡展開了更廣闊的現實空間,塑造了更多更豐滿的人物形象,揭示了更為廣泛的美國南方社會的問題,在藝術手法的獨特運用上也日臻完善。“這部小說是小說而非軼事”的提法是值得注意的。1932年初,福克納便使用過“軼事”(anecdote)一詞,在他看來,小說《喧譁與騷動》講述了“一個與巡迴演出的男人私奔的姑娘的軼事”37。《我彌留之際》則從本特倫一家的幾個人物的不同角度來敘述母親遺體出殯的單一事件,明顯帶有奇聞軼事的味道。小說《聖殿》的情節雖然較為鬆散,卻始終圍繞著鄧波爾強姦的前因後果進行描寫,這個故事的素材,據說便是福克納在孟菲斯的一家酒店聽來的傳聞。

如果說一則“軼事”往往僅是世間流傳的故事,一部小說則是一個由作家自己虛構的世界。《八月之光》不是由某個傳聞故事衍生出來,它的創作源出於福克納腦海裡的一個意象。談到《八月之光》的醞釀,福克納後來回憶說,最初在他頭腦裡“只是一個名叫莉娜·格羅夫的年輕姑娘,懷著身孕,決心赤手空拳地去尋找她的情夫”38。這部由一個意象幻衍出來的真正意義的“小說”,為什麼題名《八月之光》?一向為評論家和讀者關注乃至爭論的情節結構像什麼?它的主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