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賴同他去賣私鹽,倒也賺錢供母。因他動不動與人廝打,十分闖禍,個個怕他,都叫他做程老虎。不料偶然一日,撞著一起新充鹽捕的,相打起來。咬金性發,早把這夥巡鹽捕快打死了兩個。地方差人拿捉凶身,他恐連累別人,自卻挺身到官投到,認了凶身,問成大辟。問官憐他是個直性漢子,緩決在獄,已經三年。時逢煬帝登基,將他也赦在內。
程咬金聞了這個訊息,算了半夜,心中想道:“出去沒有飽飯吃了,怎生是好?”你道這程咬金為何不想出監去?只因他在牢中有得吃,有得用。凡有犯人下監,坐分子要酒飯吃,就如目下牢頭一般。
果然到了次日,看見監門大開,犯人紛紛出去。不一時,監中走得一空。獨有程咬金呆呆坐著,身也不動。禁子走來說:“程大爺,朝廷恩典,大赦天下,罪人都去盡了,你卻賴在此怎的?”咬金聽說”賴在此“三字,心中就起風波,大怒起來,趕上前來,撩開五指,如鐵扇一般打去。眾牢頭都曉得他的厲害,俱來解勸。咬金道:“入娘賊的,你們要爺爺出去,須要請爺吃酒,吃得醉飽,方肯甘休。”那幾個老成的牢頭,知道拗他不得,恐他性發,沒奈何去買了半壇酒,和大半壇的清水燙熱了,端在咬金面前;又買了些牛板腸,相請他吃,算賠罪他。那咬金正在枯渴頭上,不管三七念一,直了喉頭,吃個風捲殘雲,立起身來說道:“酒已盡了,肉已吃完了,咱卻要去了。你們可有衣帽,拿來借與我程爺爺穿穿,明日拿來還你。若不借,卻不咱的撩子都出來了,怎好外面去見人?”禁子聽說,著急道:“這又是難題目了。”只得說道:“程爺爺,你是曉得的,我們都只有隨身衣服,日日當值差徭,哪裡有多餘的?”咬金睜著眼,只是要打。禁子無奈,說道:“只有一件孝衣,是白布道袍;一頂孝帽,是粗麻布頭巾,這倒是閒著的。程老爺,你要,便拿了去。”咬金罵道:“入娘賊,你把孝衣來搪塞我麼?咱今不要管它,你且拿來。”禁子取一頂粗麻布頭巾,一件白布道袍,遞與咬金,說道:“程大爺請穿戴起來。”咬金接在手中,將麻布頭巾往頭上一套,誰知頭大巾小,把頭一揎,竟揎開了。咬金只得前高後低戴了,將白布道袍披在身上。下身一條褲子磨了三年,也只剩得一塊破布頭了,遮了陰囊,露了屁股;遮了屁股,出了卵袋。咬金只得將道袍揸攏遮了。腳下拖一雙破草鞋片,踢踢搭搭的跑出監來,竟向西門而來。因性急慌忙亂跑,卻撞著一副賣麻油的擔子,撞了一個滿懷,一崩卻把油擔撞翻。那人一把扯住咬金,早把那件道袍從下直扯到領上,扯開了。咬金卻待要打他,只因惦念母親,急急的撇脫那人,便飛跑而去。正是:
只因慈母懸肝膽,忍氣吞聲不較量。
咬金一直竟往家中奔來。一到家中,可憐母子三年不見,抱頭大哭一場。然後程老太太說道:“兒啊,自從你打死捕人,問成死罪,下在獄中,我做孃的十分苦楚,一言難盡。欲要來看看你,那牢頭禁子如狼似虎,沒有銀錢使用,哪裡肯放我進監?因此做孃的日不能安,夜不能睡。只得與人做些針指,方得度命。如今不知我兒因何得放回家?”咬金道:“母親的苦楚,孩兒也盡知道。如今換了皇帝,大赦天下,不管大小罪犯,一齊赦了。故此孩兒也遇赦放回家來。”程太太說道:“不知換了哪一朝皇帝?”咬金道:“母親倒說得好笑,換皇帝是換皇帝了,說什麼一朝兩朝。”程太太說:“看你這畜生,還是照舊這般性子,坐了三年死牢,還不曉得改過自新,哪換朝代,是換皇帝。”咬金說:“原來做皇帝有一朝一朝的,我哪裡曉得?如今聽得人說什麼文帝死了,煬帝做了皇帝,故此赦了孩兒出來。閒話不必說了,我餓得很,有飯拿些來我吃。”程太太道:“說也可憐,自從你入牢之後,做孃的指頭上做來,每日只吃得三頓粥,口內省下來,餘有五升米,在床下小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