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去機場的路上,沈青開啟手機,檢視起了這兩個月來未曾過問的郵件。那裡面一大半都是嘉文發給她的,還有一些是出版社的吳編輯發來的。沈青一一讀完,發現嘉文最近的一封郵件是封悲傷欲絕的告別信,而吳編輯最新的郵件裡則寫著:

“沈老師:

您好,近來一直無法與您取得聯絡,很是焦急。我十分榮幸地告知您,您與許嘉文先生合譯的小說已順利出版,市場反應很好。請儘快將您的匯款地址及方式吿予鄙社知悉,以便及時支付您的稿酬及勞務費用。另,希望能與您保持長期的合作關係。”

沈青一遍一遍地讀著這兩封郵件,一瞬間又想起了下午站在天台的邊緣時看見的情形:生存的希望與死亡的念頭都不過是在須臾之間。而她從未像此刻一樣慶幸自己轉念間的選擇和平生第一次的勇敢。

夜間航班到達香港時已是凌晨四點。沈青匆匆搭計程車趕回學校,拖著行李箱在山路盤繞的校園裡一路奔跑,終於在接近黎明時氣喘吁吁地來到了二人相約的那間教室。

她推開教室的門,嘉文正抱膝坐在長窗之下,臉龐深埋在膝間。她將行李箱立在門口,走上前去,在他對面蹲下身來輕喊了一聲。嘉文沒有回應,她於是又輕輕地推了他一下。他抬起頭來,滿面淚痕。

“我是在做夢嗎?”他哽咽問說。

沈青笑了笑,握起他的雙手,低頭親了親他冰涼的手指。

“我剛剛夢見你沒有來。”他流著眼淚說,“而我也沒有勇氣從這裡跳下去。然後我的人生只剩了兩條路,要麼變成一個酒鬼掉進車軌被火車軋死,要麼變成一個有錢的廢物,在輪椅上度過餘生。”

“真是個糟糕的夢。我永遠都不會讓你的人生變成那樣。”

“可是我沒辦法讓你過上富足的生活。”

沈青微笑著將自己手機遞到他面前說:“我收到編輯的郵件了,我們的書出版了。”

“真的?”

沈青點點頭說:“嗯。我們有錢了,雖然並不是那麼多。不過,這至少已經證明,就算是我們這樣的人,也是可以在一起生存下去的。我們現在可以翻譯英文和日文的小說和詩集,我再努力一下的話,法文應該也可以翻譯。等我們拿到了學位,擁有了事業,我們會慢慢變得富有、體面、受人尊敬,在某個城市裡過上安定富足的生活。說不定有一天,我們還會有自己的孩子。今天早晨醒來的時候,我突然可以想象我們做祖父母時的樣子了。嘉文,我愛你,讓我給你一個家庭吧。”

嘉文呆呆地看著她,嘴唇止不住地顫抖起來,他唇邊帶著幸福的笑容,眼淚卻不停地流下來。沈青也不禁淚眼婆娑,傾身過去抱住了他。他也擁她在懷,低下頭來深深地親吻她。

熹微的晨光透過白色窗簾照進來,嘉文將沈青的手握在自己的手心裡,起身說:“我們回家吧。”

沈青隨他走到教室門口,想了一想,又從自己的手提包裡取出一張二人接吻的照片貼在了門口的白板上。嘉文笑了笑,提筆在那張照片下面寫道:

I am my beloved's; and his desire is toward me。'4'

寫完後,他們相視一笑,牽著手離開了教室。清晨的風絲帶來梔子花的芬芳,初陽耀眼的光芒穿過雲層的縫隙流瀉下來。

新的一天來臨了。

(The End。)

作者有話要說:

'1' 戲劇腔蠢蠢欲動啦。不過倒也符合文藝青年的腔調。&gt_&lt

伊卡洛斯:古希臘神話中代達羅斯的兒子,與代達羅斯用蠟和羽毛造的翅膀逃離克里特島時,他因飛得太高,翅膀的蠟被太陽融化,墜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