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句話沒說完,卻覺猴頭一緊,整個人被白析皓單手掐著抵到牆上,抬頭見到自己師傅一雙眼睛似要冒火一般,從牙縫裡擠出話道:“他還沒死呢!明白了嗎?還沒死呢!”

吳鉤幾近窒息,嚇得瑟瑟發抖,忙不迭地點頭,這才喉嚨一鬆,腿一軟,撫著胸膛拼命咳嗽起來,卻聽見白析皓幽幽地道:“便是我死了,他也不會死,快去準備,將我的針盒拿來。”

吳鉤只覺心裡說不出的怪異,卻不敢多言,屁滾尿流地跌爬出去,吩咐外頭夥計將白析皓要的東西備齊整了,送入房中,自己親自捧了白析皓的針盒,送了過來。一進門,卻見一張寫滿字的紙條迎面飛來,吳鉤一抓,拿過來一看,卻是一張字跡龍飛鳳舞的藥方。白析皓凝視著床上那具屍首,頭也不抬,淡淡地道:“按方子煎藥,一個時辰後送過來,將我前段時候煉的那些藥丸全數拿來,備好熱水。”

吳鉤心頭一跳,戰戰兢兢地道:“師傅,您前些時候煉的藥丸珍貴異常,幾十味珍稀藥材,統共才煉了八九,盡數,盡數拿來,這……”

白析皓道:“那藥叫什麼名字?”

吳鉤賠笑道:“思墨。”

白析皓溫柔地看著床上那人,微笑道:“是啊,名為思墨,他就是墨存,要不給他,還待給何人?”

吳鉤嚇一跳,不由張大了嘴,朝那床上躺著的人瞧去,卻被白析皓回頭狠狠一瞪,喝道:“還不快去!”

“是。”吳鉤收斂了心神,忙應了聲,回頭跑了出去。

他跑了幾步,忍不住又回頭,正瞧見白析皓無比輕柔地揭開床上那人的衣襟,臉上帶著微笑,嘴裡喃喃說著什麼,瞧那模樣,多半是安慰人莫怕不疼之類的廢話。只是那床上的,卻分明無法聽見,那聲聲的安慰,那動作的輕柔,早已註定無法被人所感知和回應,白析皓卻全然不理,眼底眉間,只有滿溢的深情。吳鉤瞧了,心裡莫名其妙難過起來,嘆了口氣,轉身跑了開去。

白析皓手開的藥方,自是精巧異常。吳鉤一面瞧著,一面讚歎,親自去前面鋪子抓齊了藥,再命夥計點了小炭爐,自己掌了蒲扇看著。他按著次序將先煎後煎之藥弄好,忙了一通,起身掏出鑰匙,到店鋪裡房暗格內開了鎖,將藏在裡面的那一瓶珍貴異常的“思墨”拿了出來。一出門,正要喚哪個夥計看著火,自己送去內房,一回頭,卻見角落裡蹲著一個小人兒,眨巴著黑漆漆的眼珠子,可憐巴巴地瞧著自己,正是才剛那位將主子領出去的小奴才,

吳鉤心裡一軟,今兒個諸事,雖說盡是由這個小孩兒引起,可冥冥中自有天意,卻怪不得他身上。再看他衣裳破損甚多,臉上身上盡是汙漬,才剛自己一探,似乎雙臂還受了傷。他嘆了口氣,朝那孩子招招手,道:“過來。”

小寶兒立即站起來,三步兩步跑了過去,道:“掌櫃大叔,我,我主子呢?幾時將我主子還,還我?”

吳鉤心道,見著了白析皓那一臉痴情狀,此生只怕,都別隻望他能將裡頭那具屍首還給你了,可這話當著個孩子卻不好說,他便換了口氣道:“在裡頭呢,我師傅,也即是白神醫,正,正在給他施診。”

“可,可主子明明已經……”小寶兒困惑地皺起眉頭。

“我知道,”吳鉤打斷他,道:“可眼下的情形卻是,我師傅覺著他沒死。”

小寶兒疑惑地瞪大眼睛,道:“他,他不是天下第一神醫嗎?如何,如何連人死活都分不清”

吳鉤嘆了口氣,摸摸他的頭髮道:“你還小,不知道除去神醫這樣的名號,他也不過是個痴人罷了。”

小寶兒仍是疑惑不解,吳鉤噗嗤一笑,道:“我怎麼給你個小孩兒將這些個事,罷了,你隨我悄悄兒瞧去,只許瞧,不許出聲,出了什麼事,我可保不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