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荷茹又嘆了一口氣道:“唉,何苦你要生在帝王之家?自古朝廷、深宮都是勾心鬥角之地。唐之玄武門、宋之燭影斧聲,我朝之靖難、奪門,哪個不是親骨肉為爭權而自相殘殺的?遠的不說,就你那位大皇兄皇帝來說,發生在他身上的妖書案、詛咒案、梃擊案,大臣們都以此為契機排除異己,鬥得不亦樂乎。現下紅丸一案更牽涉到一條皇命,你此次回去恐怕凶多吉少。”

朱常鴻道:“先前徒兒聽到,建虜興起於遼東白山黑水之間,侵吞了我數座重鎮,如此國難當頭,別說我是洪武、永樂大帝之後,我就是一個普通的漢人,也不能坐視不理!莫非師孃你就忍心看著高皇帝從異族手中搶回來的漢家江山再次落入異族之手!?”白荷茹聽得朱常鴻越說越激動,便說:“鴻兒說的也對,這樣吧,至少你現下先跟我回去,等過了這幾年,紅丸案的風聲沒那麼緊了,你的武藝也更精進了,再回朝廷報效國家如何?”

朱常鴻方才已覺得自己如此激動地對師母說話,實屬不敬,深感歉意,現下看見師孃也有退讓之意,也不好得寸進尺,點了點頭,答應了跟白荷茹回東猴頂。臨行時,朱常鴻說了聲道:“待我弱冠後,我為自己取字為‘雁揚’!”白荷茹一聽,心中感觸道:“宋有嶽鵬舉,現在鴻兒為自己取字‘朱雁揚’,希望鴻兒不要步嶽武穆後塵……”

光陰似箭,日月如梭,一眨眼就是天啟四年秋。九皇子朱常鴻,關外女童鄧清,朝鮮族女童鄭翠翎已長大成人了。朱常鴻現時已是一個十八歲的壯健青年。只見他丰姿如玉,目朗似星,神采飛揚,頭戴束髮紫金冠,前發齊眉,後發垂肩,身穿黃衣,故其師父戲稱他為“黃衣郎君”,內襯白衫,腰插匕手,腳穿皂靴。

鄭翠翎身材嬌小玲瓏,穿一身粉紅色衣服,留著長髮,結成長辮子,辮長到腰,同樣也是腰插匕首,頭仍然用翠綠色羽毛的髮束環束著長辮子,臉若朝霞,旖旎如畫。因為她酷愛翠綠色的雲雀羽毛,燕仙山稱其為“高麗雲雀”。鄧清常穿一身靛青色衣衫,蓄著長辮,體態高挑婀娜,嬌如春花。

這一天是天啟四年八月下旬,距離紅丸案已經差不多有四年了。上午,朱常鴻、鄧清、鄭翠翎三人在練劍。鄭翠翎右手橫劍向朱常鴻斬去,左掌緊隨後面拍出,這是山河派的招式,名喚“橫劍擺渡”。這招本來朱常鴻瞭然於胸的,本應先用劍盪開鄭翠翎的劍,然後才用掌抵敵鄭翠翎的掌。豈料就在此時,突然燕仙山養的鴿子飛過,“咕咕”的叫了一聲。

四年來朱常鴻一直沒忘記先前駱思恭跟他說過截獲李開疆信鴿提及到《制勁訣》一事。此時又聽到鴿子叫,心中一亂,竟然出掌擋隔鄭翠翎手中的劍。幸好當時這三師兄妹用的劍都是木劍,饒是如此,朱常鴻的右手手臂“啪”的一聲捱了一下,手臂登時一道劍狀的紅痕。鄧清、鄭翠翎兩個嚇得把木劍都丟了,急急跑上前看師兄的傷勢,鄧清更是嚇得差點哭了出來。

朱常鴻笑著對兩個師妹說:“輕傷罷了,如果連此等傷勢都在意的話,日後還如何報國?”話音未落,山河神仙便從樹後走了出來。三師兄妹急忙參見師父師母。只聽得白荷茹笑道:“如何?老爺爺,願賭服輸吧?”燕仙山嘆了口氣道:“服輸服輸,既然這隻大雁心已不在燕老頭這裡,目下他又鴻毛豐滿了,仲秋已過,就讓他南歸吧!”

原來白荷茹知道這四年來朱常鴻一直記掛《制勁訣》一事,且心繫朝廷,私下和燕仙山說,讓朱常鴻回朝報效國家。燕仙山一來不捨得愛徒,二來也不想愛徒被牽扯入勾心鬥角的漩渦中,故此拿不定主意。白荷茹知道丈夫是個老頑童的心性,便和燕仙山打賭,放一隻鴿子,如果朱常鴻心神一亂,便讓朱常鴻回朝;如果朱常鴻沒亂,就讓他繼續留在燕山東猴頂。沒想到事實卻如白荷茹所料,朱常鴻果然走神失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