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轉變令安斯艾爾覺得尚可,他很討厭同一戰線上的隊友給自己拖後腿,現在看來,天界似乎還是能救一救的。於是安斯艾爾的神情大為緩和,甚至問起了天界內鬼的事情。

「魔界向怪物倒戈的惡魔,已經確定是魔王利維,天界方面,是否已經有了人選。」

「有。」沙利亞表示肯定,見安斯艾爾微微點頭,心中不由得更加酸楚。

他不知該如何告訴安斯艾爾,他正沿著當年安斯艾爾在天界被迫害的整個軌跡,追查內鬼的行蹤。每個環節都可能有有內鬼的存在,每個環節都在被惡意向前推進,這才有了現如今這可笑的情況。

——天界的執政官,成了魔王。

沙利亞將自己的光圈遞向安斯艾爾,裡面盛著奄奄一息的金鳥。安斯艾爾在接過光圈之前停頓了一下,抬眸注視沙利亞。

「我記得,光圈對天使極其重要,是美德的象徵。」

他不確定這掰下來的光圈是不是像惡魔的犄角一樣,不能隨意觸碰,他一向是個沒什麼常識的人。

對此,沙利亞只是自嘲地笑了笑。

「你隨意接過即可,把它當成一個普通的物件。光圈確實是美德的象徵,可是我與天界無德在先,象徵美德的光圈就不過是個發光的擺設。」

該驚醒了,執政官虛懸高天之夢。

他們已經錯失了太多。

接過光圈的魔王重新登車,覆蓋四周的結界解除,夢魘拉的車緩緩向前。天使留在原地,他沒有為自己遮擋雨水,這彷彿是一種懲罰,他於冰冷之中目送魔王的車駕緩緩離開。

夢魘拉的車前進數米後,忽然又停下,沙利亞看著安斯艾爾重新下車,隔著一些距離,平靜詢問道。

「天界的執政官,我還有一件事情,想問問你。」

「三百多年前,你是否收到過來自鎮星天純色牢獄之中,那上百封的前線戰況分析?」

沙利亞呼吸一滯,短暫愣怔之後,他搖頭。

「沒有。」

「自始至終,我都沒有收到過來自鎮星天的書函。」

安斯艾爾頓時閉合夕陽色豎瞳。

……原來如此。

那無數個寒冷而孤寂的日子裡,他被關押在鎮星天的牢獄中,沒能保住同伴、僅剩自己歸來的苦痛與懊悔折磨著他,他一邊覺得羞愧,一邊覺得悲傷。

但是,他從不是在絕境之中沉淪的人,就算罪孽滿身,他也總有能夠做到的事情。

【給我紙和筆。】

他對看守牢獄的天使要求道,搖撼著牢獄的鐵柵,瞳眸仍有火光。

【給我——紙和筆!】

罪人也有書寫的權力,他在牢獄之中書寫在戰場上的那些經歷,他發現的所有疑點,他記錄的怪物模樣。短髮及耳的戰天使並不知道,數道牆之隔,日冕之瞳尚未張開的愈天使向守衛跪倒,苦苦哀求想見他一面。

他同樣不知道,遠在行星書閣,書閣管理者的茶涼了又添,一邊忐忑,一邊疑惑。

真奇怪啊——

書閣管理者心想。

也許,那名戰天使是接受了一個長長的任務。那麼等到戰天使歸來的那日,他一定……一定要……

問一問對方的名字。

那些投送出去的戰況報告被謹慎密封好,向上傳遞,直至主位天使手中。這些過於詳盡的報告令主位天使驚懼交加,他一邊責罵沒用的同族們居然留下了活口,一邊費力處理同族的紕漏。

水星天晦暗的深夜之中,主位天使拿起那封報告書,將其靠近火燭,焚燒。

火光跳躍,青煙上升,主位天使的心情逐漸舒緩起來,直到第二天,他又收到了另一封一模一樣的報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