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容動搖的絕對秩序與規則,是老教皇的所建立起的教廷秩序的根基,他可以容忍自己的學生們為了權力而相互鬥爭、勾心鬥角,甚至可以允許他們在教廷內部拉幫結派、黨同伐異,因為在格里高利看來,這些鬥爭都是可以接受、甚至是值得鼓勵的:

沒有什麼組織是完美的,哪怕是這個由他改組的教廷,也已在這塊大陸上屹立了一百五十餘年,而一個一成不變的組織,是絕無可能一直維持著霸主之地位的——只有長期維持一個處在穩定的框架內的、適當的內部競爭,才能讓組織不斷保持活力、與時俱進。

格里高利一直都明白這一點,他對此的態度也頗為開明:只要不突破那最為基礎的底線,不論年輕人們想怎麼鬥,其本質都是激發教廷活力的好事,他也不會出手干預——只要不突破那一底線。

“人各處其位,不論其位升降,皆有其規律,我所說的是否有誤?”

老人緩緩起身,背對著奧利維爾,沉聲問道,一股不怒自威的氣質壓向這位樞機卿。

“您說的是,是我違背了您的教誨。”奧利維爾低下了頭,向神像交攏雙手。

“不不不,你還年輕,總是要犯些錯誤的,提點幾句就好——你的回答呢,馬裡烏斯?”

老教皇輕輕地拍了拍長椅的椅背,目光深沉地看向主廳盡頭那虛掩著的厚重門扉。

咚——

刺骨的勁風轟開了厚重的門扉,在沉重的撞擊聲中,主廳中的所有燭火應聲熄滅,格里高利隨手披在肩上的淺灰色大氅隨之落下,將神像前的步道壇矇住。

冷風撩起老人的白髮,他那瘦削挺拔的身形矗立在神像前——此時的老教皇不復此前的和藹模樣,他就像是一頭看似遲暮、實則依舊充滿了力量的獅子,在那幅乾癟的、爬滿了皺紋的面容之上,黑色的雙目依舊清明,瞳中的目光牢牢地鎖定在門外的身影之上:

從外表看來,那是一位著白衣、披白氅、極有氣質的中年男性,他只是倚在門框旁,便會讓人忍不住關注他的一舉一動。

而僅從他的衣裝看來,也幾乎可以稱得上是與老教皇完全相反的另一個極端——

白色的修道服由絲絹紡成,衣袍上繡有金線材質的星象紋飾;肩上所披著的白色大氅,也是由極為罕有的北境雪原的雪熊皮製成;倘若仔細觀察,甚至能夠覺察到,即便是作為服飾之點綴的、細碎的翠綠飾品,也是由稀少的海淵翠珏雕琢而成。

他就是天象部的最高長官、教廷樞機議會的十三樞機之一,大星象家馬裡烏斯——也是老教皇格里高利曾經最為鍾愛的門徒,當然,那已經是過去的事情了。

這位樞機卿彷彿沒有聽到老人的話,他只是倚在門旁,神色複雜地望著對方的面容:

作為最早被格里高利收養的門徒,他見過那個正值壯年、意氣風發的中興教皇。

時間的流逝似乎總是在不經意間,那位不畏挑戰、不懼強敵的變革者,像是在瞬息之間,就變成了馬裡烏斯眼前的這位耄耋老者,數十年的光景就如那彈指一揮間。

他總是以為,那位重新建立起教廷地位的格里高利教皇,早已消失在了無人問津的時光一隅,留下的只是一位不敢動搖現有秩序、墨守陳規的昏聵軀殼。

但在看到老人的這一面後,馬裡烏斯意識到,自己錯了——儘管老人確實已經老了,老到將許多事務都交託給了自己的門徒們,但他只是承認了自己的年事已高,卻從未昏聵——黑色的瞳孔中,依舊倒映著那個充滿了雄才大略、睿智理性的聖人教皇。

“你的回答呢,馬裡烏斯?”

就像沒有注意到他的動搖一般,格里高利只是平靜地立於神像前,重複了一遍自己的話。

這不僅僅是一個政治表態,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