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後,豫州半數區域下起暴雨,雨水連幕兩日,終於沖垮了堤岸。

洪水在暴雨的加持下兇猛地越過縷堤,作為近堤固防的格堤和月堤相繼崩潰,遙堤本應堅不可摧,卻也只在暴雨和洪水中堅持不過一刻鐘,混濁的水如海面捲起的風浪般憤怒地湧向村莊和農田。

低矮的瓦房和茅草屋瞬間被沖垮,只有少數磚瓦房還在堅持,破舊的桌椅櫃子浮在水面上,這還不是最糟糕的,提前撤離到遠處山上的村民眼睜睜看著洪水蔓延進了田地,夏收後搶種下的秧苗,寄託農民全部希望的小小生命,就這樣淹沒在了洪水之中。

不少人當即紅了眼,老實巴交的莊稼漢子默然無語,精打細算的婦女坐地哭泣,揪住自己的心口聲聲哀訴:“老天爺,你這是要我的命啊!”

抽了兩口旱菸的村長又珍重地將菸葉子收起來,長嘆道:“起碼人還活著。”

這次若不是村裡的老人憑經驗發現天氣異常,河水又異常湍急,叫了全村人抬著糧食提前轉移,就今天這睡夢中洪水一衝,多少人會死在這裡都說不準。

可農人靠地而活,這洪水不知道要多久才會退去,他們只待在這山上,望著不知何時才會停下的暴雨,除了茫然地等待,不知道未來還有什麼指望。

大李村作為最先決堤的缺口反而人力儲存的最為完整,因為臨堤而居,即使河水安靜了二十年,村裡還是有很多人對記憶中發狂的河水有著深刻的畏懼,因此每日都有人去檢視河堤情況,當經驗豐富的老人判斷出暴雨將至,河堤會有危險時,全村人沒有一個質疑,迅速抬著糧食和最重要的東西上了山。

而作為下游的其他村落的反應就沒那麼迅速了,雖然大李村提前派了人跑來告知下暴雨河堤可能會被沖垮,然而多年無事還是讓大部分人放下了防備,只有少數謹慎的人暴雨一下就帶著糧食去了高處避難。

洪水來臨時,多數人都在夢鄉,根本來不及做反應。

如果此時有無人機從天空俯拍,就會看到,決堤的地方不止大李村,整個固安縣足有三處決堤口,大水幾乎要將大半個縣城淹沒。

凌晨時分,官道上一隊騎兵冒雨飛馳,馬蹄重重踏在石板路上帶起飛濺的雨滴,還未落下便被緊隨其後的戰馬跟著踏碎,整個官道只餘下凌厲的喝馬聲,急行快要到岔路時,其中一騎上艱難抱著前人盔甲的青年大喊道:“殿下!去縣城!”

為首之人急勒馬頭,抬手止步,整個小隊立刻訓練有素地同時勒馬放慢速度,她轉過頭,韁繩在手上繞了好幾圈纏出深深的痕跡,暴雨之下面容被沖刷得冰冷蒼白,雨幕遮蓋了視線,叫人疑心她眼前若隱若現的白綾似乎是幻覺。

“說原因。”

荀酈沒時間去問這一路上沒有一個斥候和當地人帶路,從未來過豫州的公主為何如此篤定地帶著他們走,一抹嘴上的雨水語速飛快道:“抗洪需要的人力是數字不是質量,我們這隊人再精銳到了那裡也只有扛沙包的活,現在最關鍵的是去縣城調集人手和指導後續安排,殿下,你去到那裡,才會發揮出最大的用處。”

當日接到任務後朱挽寧第一時間去裴府找裴霂語聯絡裴紹,讓她務必用最快速度把訊息告知裴紹,裴紹次日得到訊息後立刻安排人手準備組織百姓撤離,可時間還是太倉促了,整個固安縣與河堤相接足有幾千米,加上暴雨緊跟而至,通訊和交通全部斷掉,不止臨堤的村落,現在就連縣城都成了孤島。

訊息通知完,朱挽寧把陪都的事情全部交給了裴霂語和廖璇來收尾,自己去驛站面見郭銑,嚴肅闡述完經過後讓老爺子在後面慢慢來,注意安全,她要把司徒躍然帶走。

司徒躍然對搶險救災一事並不熱衷,錦衣衛職責在“緝訪謀逆妖言大奸惡”,跟這種保家衛國的事扯不上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