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萬萬沒有想到秋桂竟會知曉四阿哥對我的情愫,然而轉念一想,秋桂既是德妃的近侍宮女,當年又與我走得近,這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有些事兒你以為別人都不知道,其實全天下都知道了。

我斂下眼,不由苦笑,只聽秋桂又道:

“福晉,您是德妃娘娘心裡的一個結。兄弟倆喜歡同一個女人,不管這是不是那個女人所願,那個女人就是一個禍水。”

秋桂起身,將冷透的茶水撤掉,重新為我沏上熱茶,緩緩說道:“福晉可還記得有一年夏天,四爺同德妃娘娘在永和宮起了爭執,德妃娘娘一時氣急攻心,暈厥了過去?”

秋桂的話把我帶回了遙遠的過去,我點點頭。那天八阿哥把我叫去談話,警告我守好本分,不要妄想吃十四那塊“天鵝肉”。等我回到永和宮,就見太監宮女跪了一地,四阿哥不知為了什麼跟德妃鬧得很僵,冷著一張臉就冒雨離開了永和宮,再然後……

是了,就是那一晚,就是那一晚開始,一切都不一樣了。那雨夜之中,四阿哥擁我入懷時,眼眸裡流露出的脆弱和痛苦;十四喝得醉醺醺的,執拗地要娶我為妻;也似乎正是從那時候起,德妃就開始不待見起我了。

“四爺是個內斂的性子,不如十四爺嘴甜,卻真真地是個孝子,從來不曾忤逆過德妃娘娘。您知道那天他是為了什麼與德妃娘娘爭執上了?”

我搖搖頭,但細想秋桂的一番話語,我心下又彷彿能猜到一二,莫非……

“德妃娘娘想把文卿賞給四爺做妾,但四爺說……他只要你。”

秋桂的話像一根尖銳的針,直刺我的心房。我閉上眼,忍住湧上的淚意,努力壓抑住在胸口瀰漫開的痛楚。十四對我的情意,我能用我的一輩子回報他,而四阿哥對我的情意,我這輩子怕是隻能徹底辜負了。

“那次之後,德妃娘娘本想將您打發出宮,倒是誰都沒想到十四爺搶了先,自個兒去御前求皇上賜婚。皇上賜了婚便是定局,即使德妃娘娘心裡百般不願,也只能束手無策。”

兄弟倆想要同一個女人,必然會傷了感情,這不會是德妃所樂見的。德妃對我的不待見,恐怕不僅是認為我配不上她的小兒子,更是因為認定了我在她的兩個兒子之間賣弄風騷,興風作浪。正如秋桂所言,在德妃眼裡,我就是個令人厭惡的禍水。

我平復下情緒,讓自己冷靜下來,想著德妃方才對我的冷言冷語,心中不禁困惑。先帝駕崩,此時正是新舊交替的敏感時刻,德妃連夜將我召喚入宮,不會只是為了諷刺我幾句。四阿哥是德妃的親生兒子,四阿哥繼位,最高興的應該非德妃莫屬。自己的兒子登基為帝,這是歷朝歷代后妃的終極夢想,但德妃臉上只有沉重的疲憊,沒有絲毫的喜色。

十四向來與八阿哥走得近,與四阿哥並不親近,八阿哥是四阿哥的政敵,即使後來八阿哥失了勢,可如今十四在西北有軍功,這些年在朝野中繼位的呼聲頗高,這在新君眼裡無疑是大忌。大兒子做了皇帝,德妃卻高興不起來,她是在擔心大兒子登極之後會為難功高震主的小兒子。畢竟,宮廷之中,為了權力,兄弟鬩牆、手足傾軋的例子不在少數。

我抬眼望向秋桂,心中的困惑越來越大。

秋桂對我說的這些話句句都是主子們的隱秘之事。做這宮中的奴才,對主子的隱秘之事就是要不聽不看不說,當個聾子瞎子啞子。秋桂在德妃身邊侍奉了二十多年,不會不明白這個道理,然而她卻毫不避諱地向我道出當年我所不知曉的往事,這是德妃的授意,抑或是……

 。。。   秋桂為我沏上一杯熱茶,默默地在我身邊坐下。暖閣之中只有我與秋桂兩人,憶及往昔,猶如昨日,然而一時間卻不知該怎麼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