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指了指旁邊的藥碗:“先把藥吃了再睡。”

“諾……”晏然立刻應了一聲,巴巴地望了一眼那藥碗卻有些猶豫,“陛下……奴婢……一會兒喝……”

太子府上下都知道她最怕喝藥。

怡然在後憋著笑,婉然卻是矛盾的心思,一方面盼著晏然快點好,同時又不屑地淡看著,心說如今太子登基做了皇帝,他還能再餵你藥不成?

可是那天,十一歲的婉然,就看著皇帝把藥端起來,舀了一勺吹涼,送到晏然嘴邊,對牙關緊咬的晏然冷冰冰吐了兩個字:“張嘴。”

晏然死擰著眉頭把藥喝了下去,簡直要哭出來。皇帝鍥而不捨地餵了她小半碗,她忍不住了,可憐巴巴地伸了手:“陛下,奴婢自己來。”

長痛不如短痛,晏然終於把藥一飲而盡。

怡然含著笑拿來桌上的糕點給晏然解苦味,婉然卻望著二人愣了神。這是她頭一次以這樣的心思看著皇帝,她覺得這個側影,瀟灑卻又溫和極了。

但這卻是晏然獨一份的待遇,不久後她就更加確定這件事了。她在入冬的時候一連病了十幾日,皇帝差人來問過,亦有過各樣的賞賜,自己卻從未出現過。

婉然第一次強烈地覺得,自己按捺不住平日裡只是偶爾出現的嫉妒了。她心裡太難受,任由著這種嫉妒慢慢地轉化成了恨。

病好後不久,她們迎來了入宮後的第一個新年。除夕有宮宴,散去時已很晚,她們卻仍興致頗高地守歲,全然不顧第二天還要當值這回事。

幾個小宮女都聚到了晏然的屋子裡,圍在桌前吃著各樣糕點聊個不停。聊起宮裡的趣事,也聊起日後的打算。

不記得是誰先提的,但似乎是先問的怡然:“聽說你是大長公主送去太子府的,將來多半是要為嬪為妃的!”

說話的人興沖沖,怡然卻搖頭如撥浪鼓:“才不要,我要出宮去,找個能只對我一個人好的人嫁了。”

那人就有些失望,又看向晏然:“你呢?陛下待你最好……”

話還沒說完,就被晏然硬生生打斷:“停。我才不做嬪妃呢,我是晏家的女兒,爹孃必希望我嫁個好人家為妻。陛下也說了,過兩年就赦我出奴籍,指一門親事。”

終於問到了婉然:“那你呢?”

婉然想了一想,這幾年裡她心思轉變頗多:剛進宮時,她憧憬著能在宮裡幹出點樣子,比如做到六尚局女官或是宮正什麼的;被罰跪一夜的那一陣子,她只想回家;但現在……自從見了給晏然喂藥的皇帝之後,她多希望自己也能有那一天……可她也知道現在的自己不行,除非,她做了他的嬪妃。

“我不知道。”婉然悶悶地道,“沒想過這些,日後再說吧。”

這樣的心思,在她心底壓了很多年,她總是告訴自己“日後再說吧”。

那年,三個十一二歲的姑娘圍在桌前說出的心願,終會在未來的一日變成一個讓人哭笑不得的笑話。晏然作了宮嬪,受盡萬千寵愛卻只是妾室;婉然被杖斃;完成當年心願的,只有怡然。

時光如逝水。轉眼就是永昭三年,第一次的家人子採選已過,晏然也已及笄,在半年前作了御前尚儀。目下,皇帝已經為她定了門親事。一直沒告訴她夫家是誰,晏然威逼利誘數次,皇帝卻就是不說。

很多大事,變化都在一朝一夕間。誰也沒想到晏然會在這個節骨眼上突然得幸,堪稱是六宮震驚,皇帝一如既往的沒有虧待她,直接封了她瓊章,指了御前和她相熟的人去侍奉。其中便有婉然。

有那麼一陣子,就是晏然剛受封后的一陣子,皇帝為前朝的事煩著心,鮮少踏足後宮,晏然自然而然地失了寵,遭盡白眼。

也就是那麼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