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中連降聖旨,皇長子祺王晉封灝王;十二皇子晉封漓王;三皇子濟王革除親王爵位,由皇宗司負責囚禁;五皇子汐王奪爵除封,革出皇宗,長子賜死,其餘眷屬盡數發配涿州,永不赦歸。

殷皇后雖被幽禁宮中,殷家卻絕不甘就此落敗。很快伊歌城中便謠言四起,聲稱凌王發動御林禁衛逼宮奪嫡,偽造聖旨,並就此嫁禍濟王、汐王。

濟王、汐王兩府眷屬趁機哭跪喊冤,帝都之中流言紛紜,人心動盪。

便在此時,神御、神策兩軍星夜馳歸,湛王兵逼帝都,請見天帝聖安。

局勢陡變,伊歌城中一片山雨欲來風滿樓,處處可見兵戈雪亮,甲冑肅殺,奪目驚心。

此時殷家亦聯合衛家、靳家及其他閥門勢力,糾集擁護湛王的四品以上朝臣,罷朝不上,在太極殿前敲響登聞鼓,求見天帝。

天朝仕族分抗皇權、左右朝政已有百年根基,此次即便鳳、蘇兩家不在其中,卻依然聲勢驚人。

更有三朝老臣孫普等人,一生忠於皇族,頑固耿直,此次不知如何被殷監正花言巧語所動,亦參與到此事中來。

登聞鼓隆隆震天傳遍整個宮城,太極殿前紫袍緋服黑壓壓跪了一地。

卻不料從正午跪倒天黑,一連三日,烈日炎炎曬得一群文臣頭昏眼花,皇上卻連面都未露。唯有鳳相面帶笑容來說了幾句場面話,蟒袍玉帶,權臣的氣度非常。

群臣中為首的衛宗平恨得牙根癢癢,卻也終於領教到,新帝性情冷硬果然名不虛傳。

傍晚忽然一陣雷雨,閃電劃過,濺得大殿之上琉璃翠瓦雨聲急促,白日灼熱的玉階前暑氣四揚,反而更添了幾份悶熱。

潮溼的風攜著雨意充滿了宮殿深深,九枝玉蓮燈映在晶瑩剔透的珠簾上,夜幕漸落,光影幽然。

太極殿前君臣對峙鬧不到後宮,剛剛沐浴完畢,卿塵斜倚在鳳榻前若有所思地拿玉梳理著長髮。外面燈下靜立著當值的侍女,她揮了揮手,碧瑤會意,轉身帶了侍女們退下。

慵然合上眼睛,心裡卻並不平靜,都在料想之中,終究是人人到了這一步。

太上皇疾遽昏迷,雖經醫治救醒過來,卻也口不能言,神志昏聵。

英雄末路,歲月遲暮。昔日英明神武的君主,眼下只是一個等待死亡的老人,江山天下對他來說已經沒有任何意義。

四十萬大軍兵臨帝都,其後尚有西域三十六國的勢力在,內中仕族閥門鼎力相助,夜天湛不是沒有勝算。

即便他只是求見天帝聖安,並未公開質疑帝位,但彼此心中早已透亮。

然而早在此之前,夜天凌暗中支援西北柔然一族迅速壯大,逐漸開始取代突厥昔日的威勢,重振雄風。於情於理,万俟朔風絕不會讓西域諸國有機會介入天朝政局,一旦西域異動,柔然鐵騎必然為夜天凌擋下來自西域的兵鋒。而各州布政使奉詔調集天下兵馬,此時此刻或許已經逼近兩軍後翼。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環環相扣的戰火一旦點燃,將又是九州動盪的戰亂。

一縷髮梢滑過指間,卿塵眉心下意識地掠過一絲微痕。她並不擔心夜天凌會在任何對決中失利,只是眼前內亂將起,自相殘殺的局面,著實讓人無法談笑以對。

漠北烽煙初熄,中原兵戈再起,將有多少戰士葬送在這內亂之中,原本應是保家衛國的身軀卻要犧牲於皇權更迭的鬥爭,生命的價值,究竟幾何?

他們為誰而戰?誰又能無愧於他們的流血與犧牲?

戰爭,大概終究還是不適合女人。

卿塵自嘲般一笑,當她站在他身邊,選擇了這條路的時候,就已經意味著放棄了風平浪靜,仁慈與安寧是對敵人的憐憫,亦是對自己的利刃。

然而,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