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昭夕繃住臉,「這會兒倒是肯給我名分了……」

「一直想給的。」他低下頭來,低低地望進她眼裡,聲音也彷彿低到了塵埃裡,「但是有些沒有理清的顧慮。」

「現在理清了?」

「嗯。差不多了。」

昭夕抱臂,「那你說來聽聽。」

「進去說,可以嗎?」

她想,就這麼讓人進來,很沒有骨氣啊。但是身體卻下意識側了側,讓出一條路來。

等到程又年步入房間,她關門時才狠狠在心裡罵自己。

她怎麼這麼沒有出息?

「說吧。」她還繃著臉,努力拿出驕傲自矜的樣子。

程又年轉過身來看著她,「昭夕,我仔細想過你說的話。我的確沒對我們的未來抱有全然樂觀的態度,甚至潛意識認為我們會分開。」

她一怔。

「但那不是你的問題。」程又年說,「不是因為對你沒信心,怕現在公開,將來卻沒能成功會被別人笑話。」

「……那是為什麼?」

「因為——」他看她片刻,才低低地笑了一聲,「因為我自卑,昭夕。」

她還以為自己的耳朵出問題了。

「你說什麼?」

「我說,因為我自卑。」

「怕財力物力不夠匹配,無法給予你豐厚的物質條件。怕你所在的行業五彩斑斕,豐富有趣,而我卻恰好是無趣又嚴肅的一個人。怕你需要大把時間,有人陪你風花雪月、看日升日落,而我總在四處奔波,腳踩在哪裡,路就在那裡。怕圈子裡比我更討你喜歡的大有人在,外形條件、人格魅力,包括最庸俗的經濟條件,也遠勝於我。」

程又年靜靜地看著她,無奈地笑了。

「昭夕,我有我的驕傲,哪怕不張揚,骨子裡也有屬於我的虛榮心和優越感。可是遇見你,我才頭一次明白了什麼叫自卑。」

自卑是,明明比誰都希望我們會修成正果,卻又忍不住一再擔心。

擔心自己不夠好。

擔心未來有變數。

擔心給不了你最好的一切。

擔心相處時間長了,你會發覺我的無趣和平庸。

房間裡,燈光充沛,塔里木的夜景在窗外綿延伸向遠方。

這裡沒有北京的夜色輝煌,也沒有一拍手就能熄滅的燈光。兩人靜靜對望,很久很久都沒說話。

他問她:「還在生氣?」

昭夕理直氣壯:「那當然。你還有幾個錯誤沒有認完。」

「洗耳恭聽。」

「第一,有姑娘千里追夫,你應該第一時間告訴我,坦白從寬!」

「可是昭夕,我是清白的。」他試圖掙扎。

「那就要第一時間自證清白,不然會有誤會啊。」

程又年失笑,從善如流道:「嗯,是我失算了。那第二呢?」

昭夕想了想,「第二,就算礙於我的名聲,不能隨便公開我們的事,你也該堅定表明自己是有婦之夫!」

略微一頓,發覺措辭好像有點問題。

昭夕面上一紅,「不是,反正就是那個意思。我打個比喻。你別以為我想跟你怎麼樣!」

程又年笑意漸濃,「嗯,我明白。」

他這麼配合,仔細一想,昭夕覺得自己有點矯情了,畢竟她一向是個明事理的姑娘,話都說開了,也就不該扭扭捏捏繼續做作下去。

她咳嗽兩聲:「看在你認錯態度良好的份上,我就大人不記小人過,不跟你計較了。」

程又年彎起嘴角,「謝謝昭導,您大人有大量,宰相肚裡能撐船。」

昭夕瞪眼,「你還敢嘲諷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