頹在宮中的桑籍鑽了空子,闖了鎖妖塔,救出了少辛。且趁著四海八荒的神仙們上朝之時,闖進了天君的朝堂,跪到了天君跟前,將這樁事鬧得天上地下人盡皆知。

這便有了折顏同我父母雙親上九重天討說法的後緣。若這樁事沒鬧得這樣大,天君悄悄將少辛結果了也沒人說閒話。偏這事就鬧到了這樣大,偏少辛除了在天宮中有些恃寵而驕,也沒出什麼么蛾子,天君無法,只得放了少辛,流放了桑籍,卻也成全了他兩個這一段苦澀的情。

夜華道:“桑籍求仁得仁,過程雖坎坷了些,結局終歸圓滿。那時天君雖寵愛他,卻並未表示要立他為太子,沒了太子這個身份的束縛,他脫身倒也脫得灑脫。”

我抱著他的手臂打了個哈欠,隨口問道:“你呢?”

他頓了一頓,道:“我?我出生時房樑上盤旋了七十二隻五彩鳥,東方煙霞三年長明不滅,聽說這正是墨淵上神當年出生時才享過的尊榮。我甫一出生便被定為太子,天君說我是曠古絕今也沒有的天定的太子,只等五萬歲年滿行禮。我從小便曉得,將來要娶的正妃是青丘的白淺。”

不想他出生得這般轟轟烈烈,我琢磨著道:“你小的時候,就沒有對我好奇過?如果你不喜歡我,那如何是好?”

他默了一默,將我摟得更緊,緩緩才道:“我愛上的女子若非青丘白淺,便只能誆天上一眾食古不化的老神仙我是灰飛煙滅了,再到三界五行外另尋一個處所,才能保這段情得個善終。”

這一頓閒扯已扯得我昏昏然。我讚歎了把他的運氣:“所幸你愛上的正是我青丘白淺。”將雲被往上提了提,在他懷中取了個舒坦位置,安然睡了。將入睡未入睡之際,忽聽他道:“若有誰曾奪去了你的眼睛,令你不能視物,淺淺,你能原諒這個人嗎?”他這話問得忒沒道理,我迷糊著敷衍他:“這四海八荒的,怕是沒哪個敢來拿我的眼睛。”

他默了許久,又是在我將入睡未入睡之際,道:“若這個人,是我呢?”我摸了摸好端端長在眼眶子裡頭的眼睛,不曉得他又是遭了什麼魔瘋,只抱著他的手臂繼續敷衍他一句:“那咱們的交情就到此為止了。”

他緊貼著我的胸膛一顫,良久,更緊地摟了摟我,道:“好好睡吧。”

這一夜,我做了一個夢。

做這個夢的時候,我心中一派澄明,在夢中,卻曉得自己是在做夢。

第十九章 怦然心動(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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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境中,我立在一個桃花灼灼的山頭上,花事正盛,起伏綿延得比折顏的十里桃林毫不遜色。灼灼桃花深處,坐落著一頂結實的茅棚。四周偶爾兩聲脆生生的鳥叫。

我幾步走過去推開茅棚,見著一面寒磣的破銅鏡旁,一個素色衣裳的女子正同坐在鏡前的玄衣男子梳頭。他兩個一概背對著我。銅鏡中影影綽綽映出一雙人影來,卻彷彿籠在密佈的濃雲裡頭,看不真切。

坐著的男子道:“我新找的那處,就只我們兩個,也沒有青山綠水,不知你住得慣否。”

立著的女子道:“能種桃樹嗎?能種桃樹就成。木頭可以拿來蓋房子,桃子也可以拿來果腹。唔,可這山上不是挺好嗎,前些日子你也才將屋子修葺了,我們為什麼要搬去別處?”

坐著的男子周身上下繚繞一股仙氣,是個神仙。立著的女子卻平凡得很,是個凡人。他們這一對聲音,我聽著耳熟。然因終歸是在夢裡,難免失真,也記不得到底是在哪裡聽過。

男子默了片刻,道:“那處的土同我們這座山有些不同,大約種不好桃花。不過,既然你想種,我們便試試吧。”

背後的女子亦默了片刻,卻忽然俯身抱住男子的肩膀。男子回頭,瞧了女子半晌,修長手指撫上女子的鬢角,親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