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微微頷首,不再多說,走進臥室。

原本圍著晉王的一干內侍宮女和幾個太醫,見她進來,紛紛退到一側。

太后到床邊坐下,凝視著晉王。

他平躺著,雙眸緊閉,眉心皺成一個川字,顴骨潮紅,象是抹著兩團胭脂,額頭一排密密麻麻的細細汗珠,頭時不時地擺動一下,露出痛苦的神色。太后眼眶一熱,眼淚一滴一滴地落在被子上。扯出手絹,抹抹眼睛,低聲罵著:“你這個傻孩子,你咋這麼蠢!她究竟有什麼好?讓你如此鬼迷心竅。”

也不知道晉王是不是聽到了,腦袋晃擺的更加頻繁,額頭汗珠匯聚一起,流了下來。太后忙用手絹幫他擦去汗水,手指觸到他額頭,如同火炙一般,頓時又落了眼淚,恨恨地罵:“這是造的什麼孽!”

過了半個時辰,許是藥起效了,熱度略微減退,晉王也睡踏實了。

太后這才放下心來,忙乎小半夜,她是疲倦不堪,仍回配殿休息,卻再也睡不著,那段陳年往事在腦海裡徐徐鋪開。

當年阮蘭與大皇子通姦之事,是她一手設計的。大皇子相貌堂堂,為人寬和,唯獨有點好色多情,在沈相府邸見過阮蘭一面後,便念念不忘,還寫了一首詩讚美她是空谷幽蘭令人見之忘俗。

她知道後,便收買阮蘭身邊的人,諸多安排,讓大皇子以為阮蘭也傾慕於他。又假傳口信約他到玉虛觀相會,而後讓沈老夫人撞破。沈老夫人原本就因為阮蘭三年無出而不滿,自然怒不可遏。為了保全沈阮兩府以及宗室體面,沈家並沒有告訴阮家實情,只是藉著三年無出之由讓沈贇與阮蘭和離。

沈家原本是支援大皇子,因為這樁事自然是倒戈了。沈氏是百年清流世家,門生故交遍天下。他這一倒戈,大皇子在文武百官裡的支援去了大半。此後,她又用各種手段拉絡沈家,自不在言下。

……

事情已經過去十多年了,她每每回想起來,還為當時天衣無縫的安排而自得。唯一出乎意料的是阮蘭懷孕了,事情一度鬧到宣宗皇帝面前,但因為大皇子好色之名在外,又有他寫給阮蘭的詩詞為證,通姦一事便板上釘釘了。

後來,阮蘭生下阮碧,文孝公逝世,阮府走了下坡路,沒有能力與蒸蒸日上的沈府較真,這樁事也就不了了之。她一度徹底忘記了阮蘭和她女兒,等她再度走到自己視野裡,已經成了紫英真人的弟子。

她並不討厭阮碧,甚至有一點欣賞她,同時心懷些許歉疚,願意補償她一二。所以顧小白母親數次請求她,干預惠文長公主把阮碧定給顧小白,她都溫言勸阻了。卻沒想到了,自己的兒子也看上她了,甚至為她痴迷不已。

究竟該如何是好呢?

這一夜,太后失眠了,近著凌晨才睡著。

再醒來,天光大亮,她趕緊去正殿看晉王。見他睡得很熟,呼吸均勻,兩顴微紅,雖然還有熱度,但沒有昨晚那麼嚇人。心裡略安,到底她是一國太后,不能久居宮外,於是留下一名姓安的心腹內侍,叮囑他每隔一個時辰傳一次訊息回皇宮,然後帶著一干人擺駕回宮。

回到宮裡,心卻還在晉王府,心神不寧地只等著每隔一個時辰的訊息。然而傳回的訊息,卻越發地讓她提心吊膽。什麼又吐血了,什麼又發燒了,什麼摔了藥碗……總而言之,晉王不願意吃飯,也不願意喝藥,數次大發脾氣,摔了藥碗,還拒絕任何來探望的人,包括沈老夫人、柔真郡主、惠文長公主,還有他一向疼愛的顧小白。諸位太醫表示,倘若晉王不肯配合就醫,康復之路漫漫無期。

隔著一天,太后不得不再度擺駕晉王府。

晉王比前一日的氣色還要灰暗,鬍子拉渣,眼神陰鷙,帶著一股死氣沉沉。

太后擺擺手,讓隨侍的內侍宮女們全部退下,到床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