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問什麼,結果都一樣,他們從不回答,儘管有時候“麥片粥”會看他一眼,讓戴佛斯產生些許希望。“鰻魚”則連這點也沒有。在他眼中,我不是人,戴佛斯心想,只是一塊會吃飯會說話會拉屎的石頭。他覺得自己比較喜歡“麥片粥”,他至少還當他是個人,而且懷有一種古怪的仁慈。戴佛斯懷疑這滿黑牢的老鼠正是他喂的。有一次,他聽見那看守在跟老鼠講話,彷彿當它們是孩子,又或許這只是又一個夢罷。

他們不要我死,他意識到,為某種目的,他們要我活下去。他不願去想那是什麼目的。桑格拉斯伯爵曾被關在龍石島下的黑牢裡,連同赫柏·藍布頓的兩個兒子——但他們最終都被活活燒死。我早該將自己交付給大海,戴佛斯邊想,邊凝視著欄杆外面的火炬,我早該任憑那艘船過去,死於礁石之上。喂螃蟹也好過葬身火焰。

然後有一天夜裡,當戴佛斯快吃完晚飯時,突然感到一陣詭異的紅暈朝他襲來。他抬起頭,透過欄杆,看到她站在鮮紅的光暈裡,大紅寶石戴在喉頭,她紅色的眼睛在火炬的光輝之中閃爍。“梅麗珊卓,”戴佛斯說,語氣出乎意料地平靜。

“洋蔥騎士,”她也同樣平靜地答道,彷彿他倆正在宮殿或庭院裡互致問候,“你還好嗎?”

“比以前好了。”

“你還缺什麼?”

“缺了我的國王。缺了我的兒子。”他推開碗,站起身來。“你是來燒死我的?”

她奇異而血紅的眼睛透過欄杆打量他。“這是個糟糕的地方,對嗎?黑暗而骯髒,沒有豔陽普照,沒有浩月當空。”她抬手指向壁臺上的火炬。“在你和黑暗之間,洋蔥騎士,只有它,只有這小小的火焰,拉赫洛的禮物。假如我把它熄滅……”

“不。”他走向欄杆,“不要。”他知道自己無法忍受獨坐在純粹的黑暗之中,和老鼠為伴。

紅袍女的嘴唇向上一卷,露出微笑。“看來你開始喜歡火焰了。”

“我需要這火炬。”他的五指開開合合。我不會求她,決不會。

“我就好比這火炬,戴佛斯爵士。我倆都是拉赫洛的工具。我倆存在的目的只有一個——阻擋黑暗。你明白嗎?”

“不明白。”也許該撒謊,也許該順著她說,但他戴佛斯不是那樣的人。“你就是黑暗的母親,我在風息堡下親眼見你製造黑暗。”

“英勇的洋蔥騎士竟然害怕一個過往的影子?抬起頭來吧,影子是光明的僕人、烈焰的子孫,然而國王的火焰燒得太過微弱,不敢再汲取半分,否則便會要了他的命。”梅麗珊卓靠近一步。“然而,如果有另一個人……一個火焰熾烈燃燒的人……如果你願意為你的國王效力,請在夜晚造訪我的房間。我會帶給你前所未有的歡悅,並用你的生命之火,製造出……”

“……一個恐怖的怪物。”戴佛斯退離開去。“我不想與你、與你的神有任何瓜葛,女人,願七神保護我。”

梅麗珊卓嘆了口氣,“他們沒有保護岡瑟·桑格拉斯,儘管他每天祈禱三次,還拿七芒星當紋章,但在真主拉赫洛面前,他的祈禱變成慘叫,他的身軀化為灰燼。你為什麼要敬拜這些虛偽的神?”

“我一生都敬拜他們。”

“一生?戴佛斯·席渥斯?那只是你悲哀的昨天啊。”她搖搖頭,“你從不怕對國王實言相告,又為什麼要騙自己呢?睜開你的眼睛吧,爵士先生。”

“你要我看什麼?”

“明睹世間本質,真理環汝四周,諸物一目瞭然。長夜黑暗,處處險惡,白晝光明,勃勃興旺。一黑,一白。一冰,一火。恨與愛,苦與甜,女與男,痛苦與歡樂,凜冬與盛夏,邪惡與正義。”她再跨近一步。“死或者生。對立從古到今,戰爭無處不在。”

“戰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