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終還是趙儀然打破了靜默,他尷尬地將門掩好,側過身去。李琅琊將端華的身體放平,他用那對濃黑的鳳目痴痴地望了他片刻,那裡面的愛戀和痛楚,即使局外人也看得明明白白。他將錦被掖好,轉身立起,向趙儀然走過來。

趙儀然摸摸鼻子。“我說呢……原來……”

“好歹你也看到了。”李琅琊雙手攤開,“這倒也好……什麼都不用我解釋了……”

他發出一聲長而沉重無比的嘆息。趙儀然看了看他,突然抓住了他的衣袖。“你瘋了不成——”他的臉上罕見地帶著一種深沉的擔憂與焦慮,他緊緊地盯住李琅琊。正如李琅琊所說,這下什麼都不用解釋了。趙儀然其實早就覺得事有蹊蹺,但他一直找不到究竟是什麼地方不對。也就是在方才,他全部都明白了,李琅琊那些反常的隱忍,當時拼死進諫和狀若瘋狂的闖宮行為,還有那些看似殘忍但到最後關頭手下留情的行為……趙儀然不忍再想下去,他終於明白長久以來折磨李琅琊的是何等絕望的情緒:既不能與之攜手,又不可拋棄忠義,要忍受朝廷的逼迫,還要面臨傾慕之人的背叛。

他無言地望向那個蒼白瘦削的年輕丞相。

李琅琊雙眉微蹙,似乎已經看出趙儀然在想些什麼。

“……別想那些了……”他輕嘆,“說什麼都是無用。”

那話語裡深重的絕望教趙儀然心裡一痛。他倒是真的不忍心看到摯友如此痛苦。可下面的事情卻不得不說。他長長出了一口氣,然後直直地盯住李琅琊的眼睛。

“聖上宣我午後到西暖閣問話。”他攤開手,做了一個無可奈何的手勢,“你說說,要如何辦罷?”

李琅琊眉尖一擰,他臉色有些發青。末了他嘆一口氣,垂下眼睛。

“我對你不起……”

“你有工夫在此說這些廢話還不如早些想辦法!”趙儀然白了他一眼,轉身快步走向桌邊,卻又陡然停下,心煩意亂地盯著桌上的燈火。

“我早就說江澄那小子有問題!你看看這下,還不知道他捅了些什麼胡言亂語過去!”趙儀然用銅扦撥弄著燈火,“等這些事情解決了,我倒要好好考慮怎麼收拾他!”他說著猛地吹滅了一盞燈,屋子裡一下子暗了許多。

“那人也不過是個棋子,何必跟他計較呢。”李琅琊的語氣依舊淡漠,但臉色卻很不好看,“我得想想……”

趙儀然擰著眉看了看他,鼻尖上也不自覺地出了一層薄汗。這實在非同小可,皇帝問話,必然是有關審案,答錯一點,莫說皇甫端華救不回來,連他們兩人自身也可能不保。過這趟渾水著實不是一件好事,可趙儀然卻從未後悔。

李琅琊目光發暗,他盯著桌上僅剩的一盞燈火。趙儀然自他面上看出了一種深深的疲倦,可是李琅琊將疲倦掩藏得很好。他靜默了片刻,突然整了整衣裳。

“我出去一回。”

“你要去做什麼?”

李琅琊嘆口氣。“找辦法……不,找活路便是了。”

趙儀然不自覺地打了個寒戰。“現在——現在大清早的,你——你該不是又要做什麼傻事——”

“我不會的。”李琅琊靜靜道,“郭子儀將軍的戰報應該已經快到,我得派人去接——但願還能趕在你去答話之前——”

“你去接……”趙儀然喃喃道,“你去接那個便有用了麼?”他心中猛然一動,頓時出了一身冷汗,“你!你要——你是不是想要找死——”

“權宜之計。”李琅琊慘然道,同時對著趙儀然長長一恭,“蒙君大恩,若有不測,只能來世再報了,你且放心,我自有辦法讓你脫了干係。”

“混賬!我趙某人是那麼沒義氣的人麼?!”趙儀然勃然大怒,“快去罷你!省得你在這裡說出一堆沒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