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略有?靦腆的?十三四歲少年走上前來,身姿已經遠遠高過了他一個頭了。

盧堯辰凝著他的?眉眼看去?,秦陌已然生出了一副絕佳的?男子皮囊,除去?眉宇間?揮散不去?的?鬱結,他發現他的?目光朝他直射而?來,再也不會?像年少時那般略有?躲閃。

盧堯辰一直以?為那是少年作質寄人籬下久後的?有?點不自信,如今看來,那點兒靦腆是分?毫都沒有?了。

少年的?確長大了。

盧堯辰心中慨嘆的?同時,也有?了些面?露難色。

男孩子大一歲一個樣,他也不能保證自己會?明白秦陌如今的?心思,也不定能不負所托,引他開懷了。

秦陌並非靦腆,只是曾以?為自己對他有?歧念,心有?慚愧,如今完全把他當成了曾經的?救命恩人看待,早已是正常再不過的?男人與男人之間?的?相處,自然鬆弛下來。

盧堯辰難得出宮來尋他,時節已至初夏,他仍然披著披風,眉宇間?一股子久病的?蒼白暗含其中。

大門外,晚風徐徐,秦陌念及他病弱,本想依禮請他進門。邁上臺階那瞬,他心裡想起了蘭殊對於他一直未除的?誤解,一時間?生出避意,抬手招來了馬車,又請盧堯辰去?了外頭。

小廝扶著盧堯辰上了馬車,秦陌騎馬隨在車旁,望了眼車簾,悄無聲息地長吁了一口氣。

說來蘭殊對他的?這?份誤解,少年為何一直都沒有?解釋,一是因為,他不知如何開口,也沒臉開口;二是因為,相識以?來,蘭殊對於他所有?的?親近,均非因他是她夫君,而?是她以?為他是個斷袖

致使他每回想說,又怕,她從此同他生分?起來。

回過神來,秦陌後知後覺地發現,他與她的?關係,早已在不知不覺中,變得十分?微妙。

明明看似他是強勢的?那個,他們之間?,他卻像永遠都慢了半拍。

秦陌本想著來日方長,待他慢慢彌補,她那麼聰明,遲早有?一天會?看出來。

可?蘭殊的?心,早在他錯過的?那半拍中,叫他弄丟了。

她把他卡在了一個進退兩難的地方。

而他連怪, 都怪不到她頭上。

永安樓,櫃檯前。

秦陌凝望著選單上那一排熟悉的早膳名諱,聽到臺上說書先生拍板再提“賣油郎”, 陷入了徹徹底底的懊惱之中。

由著心上人幫他追求男人,上窮碧落下?九泉,獨他秦陌一份了吧。

少年唇角微微揚起, 佈滿了自?嘲與可笑, 不待笑容提到耳邊, 那弧度便又自?個趨直扁平了回去。

剩下?的,只有深深的悔不當初。

恰在這時,樓上露臺,有人探出頭來。

盧堯辰受到了樓上熟人的邀請,盛情難卻?,心想人多熱鬧, 更容易叫人打起精神,便帶著秦陌, 走進了一個鶯歌燕舞的雅間。

那一群長安閒散的公子哥們一一同他行?禮,秦陌勉力牽了下?唇角, 其間, 竟發現了同僚劉維的身影。

兩人打了個照面, 盧堯辰觀察劉小?伯爺與秦陌此時的臉色, 近乎是有些驚人的雷同。

盧堯辰關切朝旁人詢問,始知他們就是為了寬慰劉維,才設了這番席面。

劉維的青梅竹馬, 馬上就要?同別人訂親了。

虧得他們耗盡財力人脈, 一夜之間,遍請了長安最?有名的那幾位行?首過來暢談風月, 只為引劉維看一看這世間,人間尤物多的是,犯不著吊死?在一棵樹上。

偏偏筵席熱鬧,劉維還是一副垂頭喪氣?的樣,也不同那些個婀娜娉婷的行?首談心解意,悶酒倒是飲盡了一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