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樂師受過了嚴刑拷打,早已是遍體鱗傷,抬眸一見秦陌,仍是雙眸寒冷放光,一開口,便是滿口的惡毒詛咒。

秦陌無視了她,完全沒?有把她的咒罵放在心?上,拿起旁邊從她身上繳下來的短刃,仔細檢查了片刻。

而後蹲到?了她面前,握著那柄短刃,“你原先的計劃,不是帶這個的吧?”

樂師死死瞪向他的目光滯了一瞬。

秦陌盯著她,“還是說,原先打算過來殺我的,並不是你?”

大?理寺少卿此前派女官為她搜身的時候,她反抗劇烈,精氣神十?足,完全不是帶病的狀態。

女官尋來寺內當值的醫官把脈,發現她也?沒?有風寒初愈的病狀。

既沒?有病,卻裝病,大?抵是為了掩人耳目,好偷樑換柱。

那樂師的面容微斂了片刻,而後仰天大?笑起來,仍是什麼都不肯說,只一味地用?侉涅話?咒罵他。

侉涅國早已亡國,但它?地處西?域一帶,國家文化?融合了周鄰的痕跡,語言不盡相同卻有相通。

秦陌精四方語言,大?概也?聽出了她在罵他“狗賊”,“魔頭之子”,“殺人不眨眼的羅剎”,以?及最後一句,“我們的月神是不會放過你的”。

秦陌眸光微沉,凜聲問:“你們的月神,是誰?”

樂師顯然沒?料到?他竟聽懂她的話?,訝然片刻,兩眼淬毒地盯著他,咯咯笑了起來。

那笑聲帶著一股藏在暗處的森然之意,埋伏著不為人知的殺機。

而後,任由大?理寺的人如?何再嚴刑逼問,她直接昏死了過去,什麼都沒?有再說。

盧卿前來回稟他那廂拷問出的結果,秦陌聽到?內官死亡的疑點,內心?的猜忌也?開始往皇城之內蔓延。

但內官一死,線索盡斷。

秦陌一時也?判斷不出,這偌大?的皇城,到?底有多少他得罪過的人。

盧卿之前一直負責調查侉涅國死士伏擊秦陌的案子,翻閱了不少關於侉涅國的記載,聽到?秦陌說到?月神,盧卿與他解釋,“朱雀在侉涅國象徵的是日,是他們的國王,月神,則是他們的聖女。”

傳聞他們的聖女一輩子都會待在神壇之上,不嫁人不出壇,只會在祭祀大?典上,站在壇頂跳舞,為民祈福。

但侉涅國消亡時,他們的神壇人去樓空,那不食人間?煙火的聖女,不知流亡到?了世間?的何處。

秦陌握了握手上那柄白羽箭矢,陷入了沉思。

直到?大?理寺門口把守的官差邁進門來,同盧卿稟報他們已經安排好了車馬,護送崔家姑娘回去,現下,她已經坐在了回家的車上了。

秦陌垂眸一動不動的眉眼終於抬起,默了默,起身,二?話?不說,朝著大?理寺的馬廄,大?步流星走了去。

折騰了一日,外頭的天色已經黑了下來。

馬車轆轆駛向了趙府,蘭殊坐在了車廂內,閉目養神,仍在揣測那兩個內官,可能是誰的人。

思來想去,她發現自己並不具有清晰的脈絡。

上一世的記憶在今天戛然而止,蘭殊回溯過往,只覺得心?中多了一團理不清的亂麻。

作為深閨婦人,她終究對於朝野內外的勢力,不夠清楚。

隱隱約約,她聽到?車後有一道踢踢踏踏的馬蹄聲跟了過來,一直與馬車保持著跟隨的距離,似是有心?相送。

蘭殊抬起後車簾看去,一掀幔簾,恰好與秦陌的視線在半空中交匯。

長安的街道上,萬家燈火已經點起,昏黃溫暖的燈光映照著他,拉出了一道長長的影子。

秦陌見她的目光望了過來,下意識拎了下馬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