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天空才剛剛破曉,如果有人此時正站在京城某一處,無意間朝那座李王府看去,眼力一般的,則會看見一輪紅日徐徐升起,眼力稍微好一些的,則會看見在那紅日之前,有一抹雪白的身影盤坐在屋脊上,紋絲不動。

唇紅齒白,劍眉飛鬢,相貌清秀的白衣少年緩緩睜開眸子,長長的睫毛微微抖動,覆蓋在那雙澄澈如水般的眼眸之上。少年吐出一口白氣,周身忽而紫霧升騰,紫氣東來。近乎一年的時間,李沐春都是這般早早從床上爬起,三兩下翻到屋頂,找了一個較為平坦的地方盤坐而下,心裡一邊默唸一邊去體會那道收玄心訣。

允偉第一次見到少年清晨坐在屋頂,差點沒把一雙老眼珠子給瞪出來。

府上的傭人們開始勞作,搗衣聲,清掃聲漸起,還有早班巡邏的守衛。

“今兒個不坐了?以往可都是正午才睜眼。你小子是要遁入佛門?”,允偉在一張木椅上半坐半躺,大清早的倒是沒有拿著煙桿吞雲吐霧。

“今兒個有事。”,李沐春置若罔聞,掠下屋頂,心裡盤算了一下,朝允偉問道:“老傢伙,還有多久過年?”

這一句倒是提醒了允偉,只見他心裡頭琢磨了一下,一拍靠椅站起身來。

“還真是,後天除夕,這年貨還沒買呢,少王爺倒是提醒了我。”

李沐春嘆了口氣,搖了搖頭。

“出趟門,給別個送點東西去,午飯就不在家裡吃了,還有,您老這次就別跟了。”,少年揹著手,朝大門走去。

“你只要別亂跑,老夫我鐵定不跟。”,允偉笑嘻嘻的說道。

出了府,少年嚮往常一樣,沿著門外的街道看去,到底還是快要過年了,這街道上人來人往,比平時還是要熱鬧許多。

“天氣好,心裡頭都舒服點。”,少年笑了笑,徑直走向常去的那家鋪子。

鋪子名字很隨意,就叫“百貨”。掌櫃的是個年輕小夥子,名叫呂郎平,是個考場失意的讀書人,原本家住在京城轄境內一處縣內,赴京趕考多次無果,最好的一次還是狀告上前十,原本一些官吏見其如此有毅力,肚裡的墨水還不少,想招進府上當個管事的,哪知道年輕人氣盛,硬是要考取那功名利祿,最後乾脆是典當了一些東西,在京城開了這家鋪子住在這裡了。

平時鋪子冷清的時候,呂郎平都是手捧書本坐在櫃前,臨近年關,生意好了一些,這才在鋪子裡整理東西,整座鋪子就他一人,沒有請夥計,反正也不忙,自己一人還難免清淨些。

李沐春踏進鋪子,招呼了一聲郎平兄,年輕人見著了少年也是臉上有了笑意,連忙過來迎接。

“沐春老弟!”,年輕人一年到頭看上去是在守著鋪子,其實更多的時候還是看書看文,很少與別家打交道,整座京城也就跟李沐春關係好一些,所以難免有了些笑容。李沐春在閒暇時刻也會從自家書房拿出幾本儒家典籍來到鋪子與呂郎平交流交流學術上的問題,別看李沐春此時年紀小,因為早年孃親的緣故,讀的書可不少。

朋友相見,兩兩抱拳。

呂郎平為少年沏了一壺茶,招呼著坐下。

李沐春環顧四周,鋪子依然還是原來的樣子,就連貨架上的物品擺放的順序都毫無變化,只是多了些新鮮玩意。少年便笑道:“郎平兄大可不必整日整夜守著鋪子不出門啊,好不容易到了京城,也不四處轉轉去,老是這麼個讀書,也不是長久之計。”

呂郎平聞言嘆息一聲,放下手中捲起的書本,看著杯中的茶水上漂浮的茶葉,不由得想起了書中所說的“無根浮萍”,自嘲道:“既然比別人笨些,運氣差些,那只有多費些心思了,好在年齡不算大,還有一些湊合著有毅力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