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見讀過系統給他的書。

《羅生門》的情節很簡單。

鬼火淼淼的夜晚,家僕像是英雄一樣登上高樓,準備為死去的女人主持正義,結果卻被“對惡人作惡不算作惡”這套觀念說服,最終犯下惡行,拋棄了身份去做強盜的故事。

家僕本身只是社會的一個個體,隨波逐流、從未仔細深入思考過“為人的意義”,而當他被拋在了那個作惡的老婦面前的時候,他終於明白了——

“對惡人的作惡,才是正確生存之道。”

“明明很想活,還裝什麼正義人士,會被吃的骨頭都不剩吧!”

“已經不需要再維持正常人的表象了。”

這就是【天野光枝】的故事。

經歷過創傷卻任由其生膿,強行說服自己、以便維持著正常人的道德觀念。然而,脆弱的內心卻無法剋制地腐爛了。

最終,構築起來的道德感會走向崩塌,理智被黑暗吞噬,直至釋放出內心潛藏的惡念。

一場“道德”的盛大隕落。

也是《羅生門》的最愛,是哪怕它需要爬行也會爬過來,主動送上門的靈魂摯友。

……

“你的主治醫生說過,你有多次住院的歷史。”那個自稱夜蛾正道的人說,“你好像很容易受傷,不管是身體方面,還是精神上,你確定你現在還好嗎?”

對方雙眼盯著他的臉龐,那是極具穿透力的凝視,好像在審視他的靈魂。如果是不誠實的人,可能會因為他的目光,就立刻將所有真相托盤而出。

清見沒有說話。

“我來這裡,是想聽你的真實想法。”

說完,夜蛾正道走向了清見,拖過放在一旁的椅子坐下。

椅子發出了“吱呀”一聲。

在寂靜的病房裡,這無疑是挑動人心的響聲。

他的體型極具壓迫感,襯托得眼前的人如同被嚴厲拷問的犯人一般,令人脊背緊繃。

“如果你想問我有沒有生病的話,我沒有。”清見說道,視線落在了床單上,攥緊了手,“我一直沒有生病,我知道我看到了什麼……你是在騙我吧?你其實是精神病醫生?”

他的話語充滿了防備,好像一隻應激的野生小貓。

夜蛾正道表情頓時僵硬。

忽然間,他的腦海裡迴響起兩個問題學生來之前,建議他“也許毛茸茸的玩具咒骸更有用”、“最好是換上不那麼陰沉的衣服喲老師”這樣狹促捉弄的話,他就感覺一陣頭疼。

自己的外表……真的有那麼嚇人嗎?

他剋制住自己立刻偏過頭,去檢視床尾的鏡子的衝動。

“我只是擔心你的精神狀態。”他盡力放緩聲音,耐心解釋道,“如果我們的談話不是在你清醒的狀況下決定的,那麼就無法生效,我尊重你的想法。”

“我很清醒。”清見道。

話音落下,他看到夜蛾正道仔細觀察他的表情,似乎是在檢視他是否在撒謊。

半晌後。

“那我就直接開門見山了,天野光枝,無論那些人對你說了什麼,你看到的怪物確實存在,但是被稱之為‘咒靈’……唯一的問題,你能始終保持精神正常嗎?”

不,他沒有像對其他人一樣,詢問他想成為咒術師的理由,然後來判定他是否有資格前往咒術高專,他來這裡驗證的只有一件事——對方是否保有正常人的理智。

如果他精神正常,他就必須前往高專讀書。

沒有任何其他的選擇。

或許會有人說夜蛾正道插-手太多,但他是個很重視自己學生的人,絕對不會因為學生的天賦就強迫對方必須進入咒術界,然而眼前的人卻很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