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他和沈來約定前往法租界的法國餐館,詳談近幾年實施夜間值班制度的經驗和教訓。在客氣地詢問了幾位是否需要幫忙帶晚餐之後,兩人便愉快地離開了。

目送沈來和羅伯特離去,趙大夫望著葉一柏、理查和艾倫,笑著開了口:“這夜間值班嘛,說到底就是這樣一回事。”

“咱們中國早些年的坐堂大夫,雖然晚上診所關了門,但都會留下一個小徒弟在門口守夜。萬一遇到緊急情況,還能搭把手。不過大多數夜晚倒還安寧,辦公室裡備有摺疊床,困了就能歇歇。”

趙大夫話音剛落,艾倫和理查都不自覺地看向葉一柏。作為一家華人醫院,加上葉一柏展現出的專業水準,讓他們自然而然地以葉一柏為首。

“休息吧,夜間值班首要一條,就是抓住每一分鐘休息時間,確保在患者需要的時候,你能精神飽滿地應對。”

葉一柏微笑著說完,理查比了個勝利手勢,興奮地跟隨趙大夫進了辦公室去找摺疊床。

周梅看到葉一柏還在觀察處置室裡的醫療器械,便笑著建議:“葉大夫,您也去休息吧,這處置室緊挨著大門,有什麼動靜一聽就知道,況且我們護士臺就在附近呢。”

“而且趙大夫說得很對,大多數夜晚都很平靜。”

葉一柏點頭同意,帶著艾倫走進辦公室去休息了。

中國人常說:“有時候有些事就是經不起唸叨。”

深夜十點半,一陣急促的敲門聲響起。

護士臺內的周梅立刻起身去開門……

“救命吶……快來救救俺媳婦兒!”一位穿著淡色土布衫的莊稼漢,滿臉恐慌地闖入了紅柿子診所的治療室外頭。

此刻,外面稀疏的小雨正綿綿落下,那漢子的粗布衣裳已被雨水浸透,頭頂上的水珠沿著他的臉頰和破舊的眼鏡片滴滴滾落。

屋內的大夫們也被急促的拍門聲吵醒,紛紛快步走出來,聚在治療室的木門前。

“老鄉,發生了啥事兒啊?”村裡的赤腳醫生李老爹望著那氣喘吁吁的漢子,開口詢問。

漢子乍見兩位西洋麵孔的洋大夫——理查和艾倫,不由得一愣,但他們身上潔白的大褂讓他立刻定了定神,“俺婆娘要生娃兒了,難產哪,接生婆說情況危急!我不能讓她有事兒,但她一動彈就疼得死去活來的,大夫,求求你們幫幫忙吧!幫幫忙啊!”

他的話斷斷續續,溼潤的眼睛裡分不清是淚珠還是雨滴,不停地滑落。

“生娃娃的事情啊……”艾倫以一種恍若夢境般的語氣提煉出核心資訊。

在場的幾位大夫——兩位外科,一位消化內科,還有一個不知專業為何的趙大夫,看樣子都不像是產科的。

葉一柏望向趙大夫和護士長周阿姨,“咱們這村裡產科大夫在附近嗎?”

倆人相視苦笑,“咱們這診所壓根就沒設產科……”

周護士長趕緊走上前,“兄弟,你要是開車二十分鐘,沿著山路拐到山那邊的聖母廟醫院,那裡有專業的產科大夫。”

一聽這話,那莊稼漢立馬慌亂地跺起了腳,“來不及啦,來不及啦!她快憋不住氣了,娃兒才出來一半,卡住了,出不來啊!”

漢子滿面絕望,雙手不斷地砸著木門框。

“老鄉,老鄉,先別急。”葉大夫深深吸了一口氣,“周護士長,拿消毒水、手術刀、止血鉗、剪子、簡易呼吸器……趕緊備齊了,咱們這就過去。”

葉大夫說得斬釘截鐵。

趙大夫聞此眉頭緊鎖,剛要開口,卻被周護士長果斷打斷,她已開始指揮其他兩名小護士行動起來,那兩位洋大夫,聽到葉大夫的命令,彷彿按下了啟動鍵,毫不猶豫地返回辦公室換上了工作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