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正當亥時初刻,天上一輪弦月被薄雲遮住,地上家家戶戶都熄了燈,黑黝黝的鄉野間只有鎮子西南方的一座山坡上遠遠亮著火星。

寒凌江帶上盧子俊施展葉翼和流雲訣,不了多時落到山坡下一處隱蔽角落,然後悄聲蹲到較近的一叢灌木旁,借其遮擋身影。

只見前方十餘步乃處寬闊土坪,白日送葬的人群還有那副貼有黃符的黑棺都在此處。其中身披麻布服,頭上戴白,手捧靈位的是周禮之子,周家家主周本浩。看去他正當而立,應是青春鼎盛之時,面上卻好些皺痕,火光照耀下盡顯憔悴疲態。

一名年輕貌美的姝麗輕偎在他身側,峨峨雲鬢下延鉛華玉頸,土色麻衣難遮婀娜身姿。嬌柔的眸落在身旁男子是嫵媚愁光,落在前方棺木卻如冰霜泛寒。

“寒兄,你別說那周老太爺雖然成了怪物,找的兒媳倒甚是可觀。”

寒凌江瞥向盧子俊,後者正目不轉睛地盯著那位俏麗婦人,臉上還略顯痴相“大當家你怎麼看起別人媳婦了?”

盧子俊白了他一眼“不然呢,看那祟屍嗎?”

寒凌江一時無言,轉過目光。壩子上除卻周家一干人還有一僧一道,僧人正在佈置陣法,道士則手持拂塵,口中念念有辭。

那陣法簡易平常,寒凌江一眼即看清了其中門道。其陣眼是中心的矩形,大小剛好可以放下那口棺槨。一道大圓將其包裹在內,矩形四角各有一小圓連上大圓。

此刻僧人正在往四角小圓上放置一類泛著紅光的玉石,寒凌江展開靈識,感知到那玉石之內蘊含著較為濃郁的火靈炁,顯然是催動陣法之用。

四塊玉石均放置妥當後,僧人後撤兩步,雙手帶印向前送出,“倏”的一聲四道人高的火束從玉石中竄出,其周圍的小圓連著大圓連著矩形逐漸變為火紅之色。

“起棺!”

僧人一聲沉喝,周家僕役立即上前去將鎮著祟屍的棺槨抬入陣眼,迅速退開。而後僧人掌印變換,火束消失,原來的玉石已化為四道赤金色熔岩順著陣法軌跡流動。

四者交會,陣眼中一道更為粗壯巨大的火柱沖天而起,如騰躍海面的大鯨,舉口將棺材吞入腹內。刺眼的火光照亮整片山腰,股股盪開的熱浪彷彿讓深秋退回到炎夏。

寒凌江在歸入雲隱寺後,曾憑藉老道留下的薄冊學過小段時間的陣法符文。知道陣法一途有天地人三階,細分甲乙丙三級。如他學會的懸鏡陣為人階丙級,水龍陣為人階乙級。

以他觀之,眼前那僧人佈置的陣法應與水龍陣相同,位列人階乙級,威力相當於他十張噬焰符之和,足以用來對付尋常屍祟。

置於陣眼的棺材在烈焰吞噬的幾息後便化為焦炭,鎮壓的屍祟剛一甦醒就受烈焰灼燒,慘叫聲震耳欲聾,就要逃走卻聽那道士喝道“哪裡逃!”拂塵一揮,萬縷絲線頃刻捲住其全身,用力繃緊,任其嘶吼連連也難動分毫。

寒凌江見那拂塵可長可短,韌比鋼絲,火燒不化,心道竟是件不錯的寶貝。

世野傳聞屍有十八變,血屍、銅屍、玉屍、毛屍、醒屍……各有弱點畏懼。於毛屍一類,最畏懼的就是火,就算不是眼下這種施法產生的高溫烈焰,而是尋常柴木燃起的火焰都能將之消滅。

陣法中傳來極難聞的惡臭,毛屍已被燒得只剩焦黑的面板,還現出幾分生前的樣貌。周本浩輕輕把女子埋入胸膛,自己目視著火光,神情悲哀難述。

即使化為了邪物,生前卻是自己父親,眼睜睜看著他於烈焰中受苦,心裡怎會是個滋味。

“寒兄,我們早些回去吧,這場景子俊看著瘮得慌,要是屍祟掙脫出來就真不好看了。”盧子俊兩手用來捂住耳朵,擋住慘厲的叫聲,用頭撞了撞寒凌江後背,苦臉哀求。

寒凌江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