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正平時倒是幫村裡人寫過借條,還是第一次替村裡寫借條,光是這三行字,他都寫廢了好幾張紙,改了又改,沒想到還是出了問題。

不過聽景文孃的不會錯。

“你等等,我這就改了。”

下河村曬穀場在東面一處高地上,用柵欄圍了一圈,周邊沒有人家居住。

林氏在書契上蓋了手印,趕過去的時候,於氏領著四個丫頭正掃著穀場。

曬穀場是一大片硬泥地,遠遠就瞧著一片塵煙,影影綽綽看見五個人下半臉上都綁了塊細棉布。

不用想就知道,肯定是昭昭的主意。

於氏摩挲著臉上的棉布,看到林氏搶著解釋道:“這布還挺好的,正好缺兩塊布縫鞋面,這三塊布就當我買你的,回頭把錢給你。”

細棉布金貴,立夏這丫頭不聲不響,好好的布給剪了,說什麼讓她們把口鼻圍上。

雖然不懂這丫頭因為什麼,但孩子總歸是好心,她當大伯母的,不能看著孩子捱罵。

林氏笑了:“三塊布而已,大嫂能過來幫忙,我都感激不盡了。”

“咱都嫁進崔家,就是一家人,互相搭把手應當的。” 於氏擺手道,“但是這布...”

“就是我的意思,泥地煙塵大,不用細棉布綁上,回頭嗆得嗓子難受。” 林氏不動聲色攔到自己身上。

“你一說我想起來了,難怪每年曬穀的時候,我都要咳嗽好多日。”

之前還以為是自己身子弱,原來其中還有這一層原因。

林氏笑道:“今年你試試鼻下綁塊布,能強上不少。”

“行。” 於氏吸了吸鼻子,“好像確實有用。”

幾人說說笑笑,把曬穀場都掃了一遍,第一車陶碗盆也運來了。

壓車的是崔成良。

晌午日頭烈,崔成良脖子上掛了塊汗巾,一身短褂,走動間汗水順著脖頸砸在地上。

於氏輕輕撞了下林氏:“三弟來了。”

林氏回頭看了眼,視線正好與崔成良撞到一處,趕忙將頭扭到一邊。

這場面,多看一眼都覺得冒犯。

崔成良撓了撓頭,不覺得有什麼。

“卸到哪裡?”

崔成良站在林氏對面,一身熱氣撲面而來。

林氏不自然抿了下唇:“放到倉房吧。”

崔成良點了點頭,麻利的開始卸車。

於氏招呼著幾個孩子,一塊幫著往倉房運。

崔成良幹慣了農活,雙臂一攏,一摞陶盆穩穩當當的抬了起來,為了不讓盆歪斜,下巴抵在盆沿上,腳下飛快走向倉房。

一滴汗水順著額角淌下,刺得他眯了眯眼。

林氏抬了下手,又放下。

趁著崔成良回來,隨口問道:“二郎和景文他們呢?”

搬完這些,崔成良估計還要去地裡忙,就算是鐵人也吃不消。

崔成良撩起汗巾抹了把汗:“四郎又借了輛牛車,他們在家裡裝車,沒事我幹活快,不耽誤事。”

說完手上不停,又搬起一摞盆。

看著他微彎的脊樑,林氏有些不忍心。

正如崔成良所說,這一車剛剛卸完,四郎幾個孩子跟著另一車來了。

麻子叔趕著牛車,回去裝下一車。

人手多,幹活也快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