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館今夜不營業。

陳芸伸了個懶腰,左手還拿著未算完的賬。這一下午的確全在算賬,沉浸在自己的數字世界,偶爾也有旁人打趣道:“陳芸,今日怎麼又是個算賬妹啊。”陳芸滿腦子都是賬,也就沒有多聊,隨意打發道:“老頭子去玩,我們這些晚輩自當幫忙看店。”基因也能看出,是算賬的料,遺傳的她爸。

那位旁人整個人靠在櫃檯上,從眼神中看出沒有絲毫想停止嘴巴的轟炸,剛想開口嘰裡呱啦。嘴巴的兩半準備扒開,旁邊忽伸一隻手,那隻手很粗,手腕處沒有衣服的袖口,小臂露在外面,青筋在拍在那人的肩膀上時暴起,肌肉很寬,線條也是肉眼可見的分明,那一根根在手臂間溝壑的線條,仔細看還有些竟會讓人毛骨悚然。

馬志衝那位客官笑了笑,那微笑有些邪魅。客觀見是一位膀大腰粗的店小二,不是小小年紀就老奸巨猾的小二吳愧,倒是有些懼怕。

不料馬志講起了道理:

“這位客官,請不要打擾我們楚楚動人的陳小姐算賬,好嗎,我可以請你喝一杯酒。”

一旁的陳芸臉上還是雲淡風輕,內心早已不淡定了,並非是楚楚動人讓她不淡定,而是平時動不動就單挑的馬志師兄,今日不光說話平穩,還懂得了變通,從老頭子那裡偷學的酒館生存秘術,直接偷來就賣,今日,酒館沒有那兩位,也依舊如往常一樣。

那位客官一時語塞,不知道該說什麼好,準確來講是該不該說話好,讓人沉默,讓人無語。

“額,額,好,好,我去喝酒,陳小姐,你慢慢算,慢慢算奧。”

客官向那陳芸招了招手,便右手半遮臉,如害羞般匆匆走了,沒出酒館,走向自己該待的酒桌。

此情此景,板著臉的陳芸也忍不住的抬起了自己的櫻桃唇,眼神放了松,不再目光呆滯,或者是盯著一物,那種眸光深沉,讓人寒毛直立。

馬志轉頭,用食指中間的骨頭輕敲了櫃檯桌面。

“陳姊妹,你沒事吧。”

陳芸從數字裡出來,望著馬志,下意識的收起了賬本,道:“今日馬師兄怎麼還安慰起人了,跟你相處這麼久也沒見過你安慰過人啊,除了那個臭小子吳愧,而且你這方式到不像是你的說話方式?你是不是找那書呆子去問了?”

馬志臉上明顯多出一些不好意思,兩腮之間,透出蘋果紅。人在聽到這句話時沒了當時與那客官說的自在了,手腳開始不安穩,放哪都不舒服。馬志咳了兩聲,聲音也在此時放低,細聲道:“陳芸,還是你好眼力,我以為你猜不到我這大老粗會去書閣,還找李兄去問,說出來總有些不好意思。”

陳芸沒有說話,轉頭去拿了一個杯子。此時的馬志以為陳芸氣頭上了,也不好再說什麼,準備去招呼僅剩的那幾位客人。

陳芸拿起櫃檯上的水壺,不是酒壺,倒在杯子裡,無別的意思。倒滿,說道:“師兄,喝水。問問題有這麼難以啟齒嗎?”

說話間,帶著一股笑意。

那股笑意,不是嘲笑,那種笑,更多是被逗笑,半遮唇齒,猶簾在眼。

馬志聽此話,不再那麼羞恥,但依舊非常不好意思,慌亂接過水杯,倉促之下,喝了起來,嘟嘟嘟幾聲,便去忙事了。

陳芸搖搖頭,嘆著氣;

“跟那臭小子差不多了,又好像不像,兩個奇怪的人。”

一個下午倒是就這麼過去了,一個匆忙的下午也就這麼過去了,看著沒有任何大風大雨,也沒有什麼事情發生,但在看不到的地方,又有這天大的小事,事雖小,掀不起什麼風浪,又帶著波濤洶湧的驚濤駭浪,有的人還活著,有的人也是,真正活過。

打烊的酒館,燈光暗淡,客人人去館空。

陳芸在對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