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兩種痛尚且能忍,最後一種疼幾乎是順著神經竄向四肢百骸。即使凌宸自詡耐痛力強,這時也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氣,疼得冷汗直冒,手指不禁捏住了褲子。

“你左手不要攥拳。”醫生趕忙提醒他,“你左手一用力,整個肩膀肌肉都跟著繃緊,我沒辦法縫合了。”

凌宸只能強迫自己放鬆左手,下一秒,一團輕柔地宛如雲一樣的東西貼在了他的手背上,凌宸抬眼一瞧,正對上賀今朝深邃的雙眸;而貼在他手背上的“雲”,正是賀今朝的掌心。

十指相交,溫熱與冰涼並存。

凌宸曾在大螢幕裡看到過賀今朝露出類似的表情。那時,凌宸覺得鏡頭裡特寫的雙眼就足夠攝人心魄了,可是直到現在他才發現,原來再精湛的演技也無法復刻這一秒的心悸。

他在那雙眼睛裡,看到了關切、看到了緊張、感到了心痛,也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結束了。”忽然,耳邊傳來醫生遙遠的聲音。

凌宸還沒反應過來,如做夢般地重複:“什麼結束了?”

“傷口已經縫合結束了。傷口不深,就縫了四針。”醫生放下持針器,摘下手套,專心在電腦上敲打病例。

凌宸恍然。

他定了定神,立刻從賀今朝的掌心裡抽出手,把自己抽離出那片冰涼的雲。他沒有再看賀今朝的眼睛,而是迅速轉向醫生,沒話找話地問:“醫生,我接下來是不是要去拍片子了?”

“對。”醫生一邊寫病例,一邊回答,“我剛才縫合的時候替你觸診了一下,你的鎖骨應該是遠端骨折,不過不用擔心,這種小傷很常見,不需要手術,帶上護具等它自然癒合就好。對了,你家屬應該交完錢了吧?你拿著ct單可以去照片子了。”

凌宸謝過,匆匆起身。剛才處理傷口前,他的衣襟被護士用剪刀剪開,縫合好的傷口上用紗布仔細包裹,傷口處理得又好又幹淨,與他剛到急診時胡亂瞎纏的樣子截然不同。

他用沒有受傷的右手拿起ct單據,就這樣離開了診室。他離開時太過匆忙,居然一不小心絆倒了椅子,護士趕忙扶住他讓他站穩。

“先生,您小心。”

“嗯。”

待凌宸走後,護士一邊收拾手術器具,一邊和醫生閒聊:“剛才那位病人長得怪好看的,就是臉皮好薄。只不過被椅子絆了一下,他居然耳朵都紅了。”

醫生和搭伴護士已經是老搭檔了,開玩笑揶揄她:“看來今天的工作量不飽和啊,你都有閒心關注病人的耳朵紅沒紅了。”

“烏鴉嘴,你可別說‘工作不飽和’!咱們做夜班急診的,最忌諱說這種話!一說準來活兒!”護士立刻給醫生投去了一個殺人般的眼神,“你忘了一週前,咱們好不容易遇到一個清閒夜,結果隔壁診室的張醫生就是說了一句‘今晚居然沒什麼病人’,結果不出二十分鐘,120就拉來一個車禍患者!全身多處骨折,脾臟大出血,血用了好幾袋,差點就搶救不回來了!那晚臨時把李主任王主任叫來上臺做手術,足足做了八個小時呢。”

醫生也想起來護士說的那位病人:“我想起來了……是個挺年輕的女病人吧?警察來過好幾次。”

“對,是她。”護士說,“我聽警察說,車禍的地方沒有監控,她身上也沒有身份證件,手機也完全開不了機,根本無法確定身份。幸虧那個司機沒逃逸,保險公司理賠也快,要不然每天icu燒那麼多錢,哪裡禁得住。”

醫生:“我記得手術挺成功的吧,她還沒醒嗎?”

“怪就怪在這點,手術後各方面指徵都很好,按理說早該清醒了……主任說要是再睡下去,估計就是植物人了。”護士嘆了口氣,不過這種事情,在醫院裡見多了,再柔軟的心也要被煉成鐵石心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