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過一重重的宮門?,來到禁中前,顧昔潮飛身下?馬,取下?佩刀交給戍守宮門?的禁軍。

“宣,大?將軍覲見!——”

今日的朝會?剛結束,丹陛玉階上,穿著朱紫朝服的百官正在如潮水一般退下?,

在朝臣諸般複雜的目光下?,顧昔潮孤身一人,逆著人流,提袍而上。

下?朝後,皇帝一直在偏殿。

御前內侍陳篤傳喚他時,已近晌午。

顧昔潮步入殿中,聽到一陣咳嗽聲從中傳來。

初夏時節,殿內還燒著地龍,頗有幾分燥意。

殿內昏暗,鎏金獸首銅香爐噴吐出一股異常濃烈的龍涎香,煙氣?映出朦朧的兩?道?人影。

一道?纖細素白的身影立在金絲屏風旁,髮髻高聳,不著珠翠,手捧白玉碗,猶如瓷像一般一動不動,向著御座上專心批閱奏章的男人。

聽到腳步聲,皇帝從堆疊的奏章中抬起頭,看到了拐進殿門?的威武男人。他向身旁靜立許久的女子揮揮手,道?:

“你先退下?吧。”

“朕和大?將軍十?年未見,要單獨一敘。”

“陛下?記得按時喝藥。臣妾告退。”

那素白的身影舉止端容,放下?了藥碗,攏起的長袖如流水瀉下?,向皇帝福身行禮,慢慢退了下?去。

顧昔潮入內,與?那故人錯身之際,他與?那素衫女子對視一眼:

“大?將軍。”

“貴妃娘娘。”

互道?一聲後,各自離去。

御案前,陳篤遞上錦帕,元泓以帕拭了拭唇角的藥液,掀起眼皮,似笑非笑:

“朕沒想到,大?將軍會?隻身入京。”

顧昔潮迎著皇帝冰寒的目光,坦蕩地道?:

“臣經略北疆十?年,今朝雲州收復,回京述職,面見天子,理所應當。”

語罷,他從懷袖中取出雲州輿圖。陳篤小步上前從他手上接過,遞上御案。

元泓展開輿圖粗粗一看,“啪”一聲合攏,擲於案上。

“顧將軍倒是會?籠絡人心。”

大?將軍歸朝,皇帝雖未親至,已將城中情景瞭解得一清二楚。知他此行做得滴水不漏,讓人挑不出錯來。

“朕在京中忙於平叛之事?,不過是朕派人放出來去的假訊息。你若是真帶大?軍前來,你的那些人早就中了埋伏,定是死無全屍。”

談笑間,龍涎香混著一股清苦的草藥味,撲面而來。

“但顧將軍孤身一人,就不怕是,魚遊沸釜,鱉入深甕。”

顧昔潮淡淡地道?:

“誰為魚鱉,誰為釜甕,猶未可知。”

元泓眼簾抬起,掃了一眼男人,擰起眉頭,目光似電:

“你來,是為了她。”

顧昔潮迎著他的審視,點點頭,道?:

“臣此次前來,是請陛下?將皇后薨逝的訊息,昭告天下?。”

“她從來最要體面,這個體面,陛下?無論如何必得還她。”

元泓死死盯著底下?的男人,忽猛地咳嗽了幾聲,陳篤碎步上前,遞上茶水。他飲了一口茶,雙眸的猩紅還未褪去。

他放下?茶盞,如同?穩下?心緒,盯了眼前的男人足有半晌,忽笑了一聲:

“顧昔潮,你佔了朕的妻子,還要朕給她皇后之尊,你不覺得這太好笑了嗎?”

顧昔潮凝眉,頭一回端詳面前的皇帝。

偏殿點燃了十?餘盞燈燭,陰影重重,照得皇帝面龐清瘦,兩?頰凹陷,鳳眼眯著,細紋之中,愈發顯得銳利。

宮城的碧瓦飛甍還還如舊時。

偏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