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當年之事,如今你為一己之私,裝作鬼相公,利用迷信草菅人命,我便不可能再放過你。”

顧四叔手掌抵在雪地上,撓出深深的印子,發出不甘的低吼。

顧昔潮神色漠然,袖手道:

“北疆邊防將士素來嚴查出入邊關之人,唯獨在薊縣,鬼相公的喜喪行隊,都不敢細查,草草放行。從薊縣到崤山,再抄近道入雲州,是一條極佳的逃逸路線。”

“近日,你們為了儘快脫身,變本加厲,不惜殺害平民,偽裝成鬼相公所為,只為更快逃出關外。”

“你殺了薊縣那麼多人,血債需得血償。”

沈今鸞想起前夜的陰婚,那幾名逃犯也是躲藏在棺槨之中,卻被顧昔潮識破。

那日,顧昔潮殺了所有潛逃之人,不留一個活口。因此,還留在薊縣的逃犯得不到訊息,以為他們已成功逃往雲州,今日便又故技重施,暗度陳倉,借喜喪出關。

卻沒料到,顧昔潮早已佈下天羅地網。

一眾軍士得了令,拔出刀來,向網中的顧四叔圍了上去。

眼見奪命的刀光一寸一寸逼近,男人瘋一般地撥開網繩,朝著顧昔潮的背影大喊道:

“九郎,你不就是為了你大哥顧辭山才追殺我那麼多年?你大哥,就是沈氏害死的!我、我知道他的屍骨在哪兒!”

“顧辭山”這三個字,是沈顧兩家,沈今鸞和顧昔潮之間,這一場曠世血海深仇的根源。

一聽到那個名字,紙人裡的沈今鸞目光驟然一凜。

顧昔潮同時猛地攥緊了手,緩緩地轉身,面對著她,素來波瀾不驚的的眸底湧起唯有她可見的驚濤駭浪。

這一瞬,沈今鸞感到,顧昔潮是在定定地看著她。

而她,也回望顧昔潮,雙目之中,再無遮掩,再無懼色。

這樣彼此熟知的目光,只屬於當年的皇后和大將軍。

光陰如梭,死生如昨,一人一鬼的目光在這一刻交織,不死不休地糾纏在一起。

火燒

顧昔潮的大哥顧辭山,是顧家隴山衛的主將,也曾是她父兄北疆軍的同袍。

當年,顧氏和沈氏本是合力抗擊北狄大軍。到最後,雲州被奪,沈氏全軍覆沒,顧辭山和她父兄的屍骨一道下落不明。

朝中世家大放厥詞,說沈氏早已背叛大魏,投奔北狄之前斬草除根,害死了本是前來馳援的顧家大郎。

她的後黨反駁,認為北疆軍力戰雲州,顧家大郎卻按兵不動,不去救援,本想要獨吞戰功,卻導致北疆一役全線潰敗,雲州失守。顧辭山自覺難以向天下人交代,乾脆畏罪潛逃,銷聲匿跡。

顧辭山的生死,是當年北疆敗局的關鍵,更是關係到沈氏和顧氏兩家的聲名榮辱。

雙方為此一事相爭多年,直至兩敗俱傷,也一直未有定論。

趙氏祖宅闃寂得可怕。

院中並無風吹,紙新娘的紙皮袖口卻不住地顫動,窸窸窣窣作響。

重重刀光之中,沈今鸞的目光死死盯著網縛中的顧四叔。

依他所言,若是顧辭山只剩下一具屍骨,會不會他當年確實馳援了北疆軍,最後和她父兄一道死在了雲州?

那麼,她是不是就可以順著顧辭山的屍首再找到父兄的遺骨,從此了卻執念,得以輪迴轉世?

沈今鸞彷彿感到有數萬條血脈在空蕩蕩的紙人裡流動,沸騰。這一個念頭,就像是能讓她活活生出了血肉之軀。

她一時忘了自己是鬼魂,無人聽得見她說話,忍不住大聲道:

“別殺他!……讓他說。”

那一頭,顧昔潮身形似有一瞬的凝滯,他沒有回頭,刀尖卻緩緩垂落在地。

顧四叔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