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靜夜之中嘶吼著向前。

走了半刻有餘,趴在顧昔潮背上的沈今鸞忽覺身下一輕,紙人像是在微微晃動。

她發現,晃動的不是她的紙人,而是顧昔潮整個人似乎在顫抖。

他不知為何屈了身,右手緊握著雁翎刀拄在地上借力,刀身因主人發顫而嗡鳴不已。

駱雄最先發現異樣,衝了過去,低聲道:

“將軍……”

火光照下,沈今鸞這才看清,這數日來,顧昔潮面色的蒼白不是雪光所映,發青的唇瓣也不是光線太暗,而是真的毫無血色。

她的目光在他周身上下游走,最後落在他大臂那道傷口上。

她依稀記得,這是她與顧昔潮重逢的那一場喜喪,他突然現身,是為了護住喜轎裡的紙人,才捱了那些藏身棺槨的刺客一刀。

那些賊人,竟然在刀上塗了毒。

他連日奔波,一刻未停,支撐到了今日,已是毒性發作。

眾人面面相覷,茫然無措。主將負傷,他們的戰力便損了大半,如何應對數以兩倍的敵人?

“無妨。”顧昔潮原地停了片刻,已迅速做出了決斷,指向前方,“走。”

他奮然拔刀,起身繼續往前,眾人緊跟上了他。

疾行之中,腳下踩過的幾粒碎石往前掉落下去,幾聲清脆的響動之後,最後再也了無聲息。

顧昔潮驟然停步,舉起刀攔住了緊跟著前行的眾人。

駱雄舉起火杖往前照去,只見腳底的嶙峋怪石一片一片地低下去,再往深處竟是一處不見底的深淵。

那人竟將他們帶到了絕路。

身後不斷有箭矢紛至沓來,密集如陣雨,處處殺招,是要置他們於死地。顧昔潮的親衛雖皆是好手,拔刀斬箭,且戰且退,也漸漸被逼至崖邊。

顧昔潮腳踏崖石,將手中的火杖擲了下去,火光倏忽而逝,化作一點微渺的火星子,最後才漸漸湮滅。

他望了一眼底下隱隱可見的火光,從容不迫地令道:

“此崖不陡,下去。”

前是深淵,後有虎狼。走投無路,兩害相權取其輕。眼見將軍已作了指示,眾人毫不猶豫地跟著他攀巖而下。

沈今鸞綁在他背上,可以看到他因中毒而泛青的唇瓣,緊繃的下頷線,青筋賁張的手腕,堅實有力的大臂肌腱,沿著山石一塊塊地攀下去。

“嗖——”

崖頂數支利箭擊碎積雪,直向攀崖的眾人刺來。

尖銳的箭矢不斷擦著紙人手臂而過,沈今鸞的魂魄甚至都感到箭鏃的寒意。

即便趙羨走前對顧昔潮千叮嚀萬囑咐,說她這紙人如何脆弱,魂魄如何虛弱,但是,事實上,確沒什麼能傷到她的。

顧昔潮卻用氅衣將紙人緊緊包裹住,迅速下行。

避箭之時,他踩上了一塊裂石。沉積了許久的力量終於潰散,如同繃直的弦驟然斷裂,失力滑了下去。

男人已下意識地將紙人從背後環至身前,自己背靠大地,才倒下去。

輕飄飄的紙人被他抱在懷中,一道下沉,直至滑落到了崖底。

身後是男人如此熟悉又熟練的動作,沈今鸞渾身一僵,陷入了巨大的懵怔之中。

她感到紙人空乏的心好像在跳。

只不過,是在回憶裡跳動。

少時在京都的上元節,一夜魚龍舞,顧家九郎也曾揹著走不動路的她回家。

“沈十一,快醒醒,我還是帶你翻牆進去,不然被嬤嬤看見,又要罰你閉門抄書了。”

“又要翻牆啊,這次別再摔了。”

“信我,這次我們爬樹上去。”

她困得不行,趴在他背上經由牆邊的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