頓了頓,垂下眼眸,不再說話。

可嬌稚的小娘子卻仰著臉,硬生生湊到了他垂著的眼底。

她幾乎貼著少年緊繃挺實的胸腹,一隻手託著寶匣,一隻手勾到了少年腰間的躞蹀帶子上,輕輕地扯了扯,揚著她的兩顆小虎牙衝他撒嬌:“那如果我貼上了茶油花子,肯定會更好看。你就幫我貼吧。”

誰叫你要說我的嘴角有酒凹,害得我險些以為這張臉出了紕漏。

對視片刻後,少年伸出雙手,按住小娘子細薄的肩頭,把她整個人推遠。

在小娘子愣愣不解的目光中,少年慢慢吐出了三個字:“自己貼。”

說完,他轉身回屋,也去換一會兒出門要穿的衣裳了。

在原地站了一小會兒,阿柿摸了摸自己被小郎君捏過的肩頭,疑惑地轉身回屋。

但等一回了屋子,她臉上的疑惑便瞬間消失了。

腳步輕盈地走到幾邊,拿起銅鏡,阿柿僅指尖輕輕一點,便不偏不倚地為蕊黃貼上了一片金色的蕊心。

額間的那朵黃花瞬間明亮靈動了起來。

想起方才少年極快閃動的心慌眼睫,銅鏡中的小娘子無聲地笑了。

——

不久後,阿柿和陸雲門便去了縣衙的馬廄。

馬廄前,已換好了衣衫的竇大娘正牽著匹馬往馬車上套。

她打扮得清爽利落,頭戴笠帽,身著小袖麻布短衣,長褲草鞋,都是最平民的裝束。

聽到聲響,竇大娘她抬起頭,對著同她相同打扮的阿柿灑落一笑。

但緊接著,看到跟在阿柿後面的陸雲門,她的笑便一頓。

小郎君的確也是一身利落的打扮。

但因為太過利落,束腕、束腰還有束起小腿的烏皮靴,將少年青竹般的英挺身姿顯得淋漓盡致。

就算用斗笠將他那張月貌花龐的臉遮掩,他身骨裡那種天然的姿儀仍舊會惹來許多目光。

竇大娘遲疑了一下:“小陸……也去嗎?”

少年自然不好說他是不想讓阿柿離開視線。

他側身露了露所背的竹簍,隨後叉手回道:“許久沒在河邊垂釣了,便將之前放在府裡的釣魚六物帶出來了。”

見竇大娘神色有異,小郎君恭敬問道:“我同去,不便嗎?”

端正的漂亮少年這樣問,竇大娘哪裡還能說出不讓他去的話。

“倒也不是不便……”

她也不囉嗦,爽快笑道:“罷了,路上給你買頂帷帽,快上馬車。”

說著,她就將原想由自己駕車的小郎君趕進了馬車,“你又不熟路,這車我駕就好!”

於是,一行三人便在竇大娘快活的馭馬聲中出了發。

一路上,阿柿一直靠在車架邊在同竇大娘說話。

小娘子的聲音總帶著笑,有舒有緩,有嬌有嗔,鶯聲燕語的,說的話也格外熨帖人心,聽得竇大娘就沒合過嘴。

而阿柿的手也沒閒著,一直在用竹木編著口小肚大的圓長魚籠,想要一會兒架到河裡面,幫著自己捉魚。

在魚籠編了大半後,竇大娘籲停了馬匹。

她於綠意盎然中朝前方揮手:“越過小坡就是河岸。你們兩人先過去,我把馬牽到草肥的熟人地方拴好,再去找你們。”

然後,她笑著囑咐了一句“小陸,帷帽戴好”,牽著馬率先離開。

照著竇大娘所說,戴著遮面帷帽的少年帶著阿柿翻過了小坡,一眼便看到了栽種著許多柳樹的河岸。

此時,男人們都在地裡忙著莊稼事,河岸邊只有一群農婦在樹下漿洗衣物。

不願扎堆而處,小郎君向河水上流走了走,挑了一處僻靜的細柳樹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