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下起了大雨。

許久滴水未進的盧梧枝剛喝了幾口雨水解渴,雨便又結了薄冰,如細碎的冰雹,扎進面色發白的少年的髮間。

盧梧枝晃了晃,卻見那盞被暴雨打滅了的燈籠忽然又亮了起來。

打著傘的小娘子就站在巷尾,明明被風吹得都要站不住,卻還是固執地要舉著燈籠讓他看到自己。

“傻不傻……”

盧梧枝低頭笑了一聲,重新將身子站穩。

時間一點一點過去,終於,天空只剩下了淅淅小雨,巷子裡霧氣四溢。遊醫推開了家門,上下打量了一番盧梧枝,往他嘴裡塞了顆丸藥:“行了,你的誠心我看到了,你可以走了。再過半個時辰,我會親自到盧府看病。”

因為已經十分虛弱,盧梧枝花了片刻才聽懂了遊醫的話後,他咬著牙定了定神,向著遊醫行了個禮,隨後眼前陣陣發黑地轉過身,艱難地向著巷尾那個撐著傘的小娘子走去。

一步,兩步,三步……

狼狽的少年踏著雨水,視線越來越模糊,能看到的只有阿柿。

但他卻走得更快了。

她已經等了他太久了,他一定要再快一些、再快一些走到她的面前……

在離小娘子只有一步之遙的那一刻,盧梧枝失去了意識。

小娘子手裡的傘丟開了。

她使勁接住壓下來的盧梧枝,轉過頭,看向身後的盧府僕役:“你們為什麼只是看著?快點過來把他送到馬車上!”

此時,不遠處的遊醫也拿下了咬在嘴裡潔齒的柳條,衝著馬車這邊大聲招呼:“我已經看到了盧九郎的這份孝誠!半個時辰後,我會去盧府登門!”

聽到這話,原本正猶豫不知該不該上前的盧府下人們一擁而上,七手八腳地將盧梧枝抬到了馬車上。

早已烘暖的大氅、燒好的手爐、還有一直煨著的老參雞湯,全都一股腦地送到了盧梧枝的面前。

至於看起來並不會做這些伺候事的小郡主,則自然很快就被擠到了一旁。

她安靜地用帕子擦著濺了溼泥的小靴,將暗中對盧梧枝動了手腳的人們盡收眼底。

而另一邊的盧府,九郎君以誠孝之心請到遊醫的訊息已經極快地順著雨聲傳了回去。

待盧梧枝乘坐的馬車趕到盧府時,雨幕中,盧府的門前已經站了許多人。老夫人不顧周圍人的勸阻,在佘媽媽的攙扶下站在傘下翹首,一見到馬車的影子,便立馬急急地踏進漣漪雨潭,向著孫兒迎去。

此時,馬車上,被喂下了熱湯的盧梧枝也勉強恢復了意識。他眯著淺色的瞳仁,第一時便先去找到了阿柿,向她伸出了手。而剛握著她的手走下馬車,他就被趕來的祖母抱到了懷中。

盧梧枝聲音輕虛地靠在老夫人肩頭:“祖母,我身上溼,別冷著您。”

見她想要將他接去她的院子,他又強撐著道:“我不想去勞累您,我回表哥那兒就好。”

他捏緊阿柿的手:“有人能照料我。”

”好。好。“

這會兒,老夫人自是願意讓他順心,連忙吩咐著下人快些將他送去榴花園。但在目送著孫兒離去時,老夫人那雙時常藏在蒼老眼皮下的眼睛卻緩緩睜開,在盧梧枝身旁的阿柿身上多停了許久。

但最終,她還是閉上了眼睛。

在這之後,提著藥匣的遊醫很快上了門。對症的兩劑猛藥下去,盧綠沉當夜便轉危為安。

但榴花園小樓中,盧梧枝卻“病”倒了,“病”得時清醒、時昏迷,常常上半夜還燒得汗出如漿,天破曉時又凍得指尖如冰。

他這個樣子,身邊自然是離不開人的。

雖然他說了要由阿柿照顧,但明眼人都能看出來,這位小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