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到什麼,眼睫很快就變得潮乎乎。

“不行不行,真的看不清了,怎麼都找不到你眼瞼裡藏的那顆痣。”

“別用力眨眼。”

少年將一片燒得焦黑、還差一點就成了灰燼的紙片放在她身邊。

“它落在自東起、第七座長信宮燈的宮女足邊。”

說著,他取了他帶來的冰石,用帕子包著,想為她敷眼:“是要去找章鐸?”

小郡主看了眼那張沒能燒盡、但上面早已沒了字的紙片,隨後抽走了髮間的細竹,垂著滿頭烏絲,熟練又自在地躺到了他的膝上:“陸小郎君神機妙算,我什麼都沒同你說過,你卻主動在汝陽夫人面前提了要帶我一起去找章鐸,此時還用來問我?”

汝陽夫人目赤生翳、要前去河東找章鐸醫治的訊息,的確是陸雲門告訴她的。

但她只是聽了,卻從沒透露過一絲自己的打算。

可他還是不過須臾就猜到了她的念頭,幫她達成了目的。

見她在笑,少年動了動,讓她能躺得舒服些:“那到底是要還是不要?”

小郡主:“要。”

“好。”

“好?”

仍舊什麼都不問,就這樣任她利用、隨她肆意妄為?

少年仍道:“好。”

“好。”

小郡主也應了一聲,將手中的竹枝插到了少年的髻間。

這時的小郡主還笑得歡暢,但第二日,在靠著那碗壓著病的烈藥度過儀式、登上船後,她的眼疾就排山倒海地發作起來。

不過從甲板走進艙房的這點工夫,她的眼睛便籠上了濃重的灰白霧氣,烏重重地壓著,瞧著甚至有些許駭人。

隋徵為她看了幾次,聽到她低聲說“疼”,卻也只能為她開些鎮痛易眠,盼著她在船上睡著後能舒服點。

便是汝陽夫人聽了隋徵的形容,面上都露出了凝重色,直吩咐船上人一刻不要耽誤,快些去往河東。

喊疼時,陸扶光其實沒有說謊。

她的眼睛非常疼。

因為疼,她的脾氣也變得極差。

隋徵在屋中陪伴她時,她尚是一副不失皇家儀態的堅強模樣,便是額上都疼得沁出了薄汗,也始終蹙眉強忍著,就是在隋徵出門時,她都不忘柔聲地多謝她費心。

但屋中一旦沒了外人,她的面色剎那就陰冷了下去。

她不痛快,周圍所有無法讓她痛快的人便都不可能痛快。在側的婢女也侍奉了她數年,深知她的秉性,看到她的神色,頓覺猛獸利爪貼上喉間,額頭緊緊貼地,兩股戰戰,大氣不敢出。

因此,當她看到陸小郎君進屋時,那婢女簡直如獲新生般,險些要掉出眼淚了。

果然,聽到小郎君進來後門扉關合的輕響,小郡主馬上睜大了她已經徹底灰濛下去的圓眼睛,出聲讓侍女出去,隨後就高高地向上舉起手,終於抓住了小郎君伸來的手腕。

然後,就像咬到了獵物的豺,她再也不肯鬆開!

“不準走!”

感受到了少年想動,她將身上帔子扯下,死死系在了他的腕上,又將帔子在自己的手中收緊了幾圈。

“你為什麼才來?在船到東都靠岸前,我絕對不會放開你。你要照料我的一切,要一直看著我、陪著我,我想要你做什麼、你就做什麼!你若連這些都做不周全,就不必再拿什麼姓劉還是姓吳地來做餌,我絕不再信!”

她說著就咬住了他的手臂,如同在發洩戾氣一般。

從她身上漫出的藥的苦氣濃得彷彿狐的九尾,細細密密纏住少年的腰頸四肢,越勒越緊。

“我知道了。”

她的這個樣子,只有他能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