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

東日。

她想起來了。

扶光郡主去崖邊寺的那一日,她藏在人群中、曾隔著很遠見到過那張臉。後來,她也聽瞿玄青說過,那個青年,是燕郡王世子的堂兄,在金吾衛當差,是個成器的。

他在這裡,埋伏得這樣周全,豈不是說……

她想也不想便朝著旁邊瞿玄青的轉首。

可她的脖子上正架著刀!她只是稍稍一動,那刀就划進了她的肉裡,鋒利得駭了她一跳。要是她剛才轉頭再猛些,那刀是真的能割斷她的喉嚨!

她動不得了,也不能出聲,連看一看大郎和二郎的安慰都做不到,只能看著前面的陸東日。

但陸東日卻什麼都沒做。

他只是站在那裡,沉默地看守著他們。

他在等。

等什麼?

花緇又開始發抖了。

忽然,她感覺自己脖子上的刀離開了。

但她還是不敢動。

直到背後的腳步聲由遠及近,就快要來到她的身後,她終於在無法忍受的恐懼中扭過了臉,看到了拎著條染血白布的小郡主從她的身邊走過。

發現她在看她,小郡主也朝著她望了一眼。

那雙眼睛……

那雙跟當年的長公主一模一樣的眼睛……

花緇後知後覺地意識到,郡主手裡的那條白布,原本是纏在眼睛上的。

她能看得見。

“還留著他們做什麼。”

小郡主從她的身邊走過了。

語氣輕輕的,毫不在意。

“又是綁手又是堵嘴的。直接殺了就是了。”

說完這些,小貴人便關心起別的來:“陸雲門在哪?”

陸東日向她叉手行禮:“世子原守在大道。已經收到訊息,在往這裡趕了。”

就在這時,瞿玄青發出了一聲低吼。

很難想像那是從人類的喉嚨裡發出的聲音。

為了發出這一點聲,瞿玄青的臉漲得醬紫,鼓睛暴眼。

可那一聲,仍然沒有叫住那位小貴人。

她走過陸東日,走到院子一角,背對著院中的所有人,“我不喜歡血,所以做得快一些。”

持刀的人又走到了她的身後,花緇終於從渾噩中驚醒了過來。

她不能死!

她不想死!

她才剛為自己和兒子找到了生路,他們才剛要開始過新的日子!

她看著扶光郡主,全身抖如篩糠。

可郡主卻在低頭看著院角曬著的乾貨和藥材。

她一定是在嚇唬她們!

花緇緊緊盯著郡主。

就算她和大郎、二郎對郡主毫無用處,可瞿玄青不同,瞿玄青手中還有勢力、還有黃金、還有盟約,更何況,她還是她的……

郡主絕不可能會將她們一起殺了!

最後!最後!最後的那一刻,郡主一定會抬起手……

在她快要滴血的眼前,郡主真的抬起了手。

她從曬著藥的石臺上拿起一根曬乾了的、紅色的花,遞向陸東日。

“堂兄可認得這個?”

——為什麼還不喊停?

陸東日看著那花:“這是……千日紅?”

千日紅……

刀鋒的寒光已經映在了花緇的眼底。

可她卻看向了那根花。

她早已記不得阿孃的臉,可她卻總能想起來,當她還在家裡做著裴二孃時,她窩在母親的懷裡,跟她一起看著長在後山的那一大片千日紅。

她已經太久沒有見過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