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

張良輕輕放下手裡的茶盞,目光變得無比凝重,“你從何看出,文脈已經變得腐朽?”

他不理解,很不理解。

如今的文脈蒸蒸日上,儒家更是門生遍佈天下,萬界內,從未有過像帝秦境內文脈的光景。

如此鼎盛的文脈,需要大清洗,來開闢一個新的時代嗎?

帶著諸多的疑問,張良的目光變得茫然起來。

郭嘉看著他,伸出手中沿著茶盞盞沿轉動,聲音平靜而緩慢,

“公子殿下曾說過,讀書人,當以天下黎民百姓為先。

你看看如今的文脈,尤其是儒家,滿心滿眼寫著功名利祿四個大字。

你看看那三千儒生,如若他們不是為了這些身外之物,會入咸陽?會死在咸陽?

那些攻擊公子殿下的文章,可還在廷尉府封存,一旦昭然於世人面前,他們當如何?”

郭嘉意味深長的看著張良。

眼睛緩緩眯起來的張良嘴角升起酒窩,“這麼說,你是在承認三千儒生死於你的手?”

“那又如何?為人臣子,自當替主效忠,些許罵名,不打緊。”

郭嘉笑笑,這些身外之物他才不放在眼裡。

這一世,他求的是逍遙,極為逍遙,還有什麼可在乎的呢。

張良的表情逐漸變得嚴肅起來。郭嘉的反應完全超乎他的意料,如實的承認,令他措手不及,反而自己還陷入郭嘉的棋局當中。

“你不怕,我把這些公之於眾?”

“自然不怕?”

“為何?”

“心之坦蕩,無所畏懼,功過是非,留與後人評定。”

郭嘉轉動白玉扳指。

張良的眉頭越皺越緊,今日一見,郭嘉的每一步都完全超出他的預料,自己徹底陷入被動當中。

“文脈,當真到了不得不清洗的地步?”

張良沉聲問道。

郭嘉輕笑:“子房兄入咸陽,來見我,為何?

是為天下百姓?是為萬民謀福?還是為一己私仇?亦或者,是為了將好不容易得到安寧,過上幸福生活的百姓們再度拉入戰爭的泥沼?”

郭嘉一連多問,問問擊心。

——

包廂內,

暗中關注著一切的扶蘇雙手環抱在胸前,滿臉的得意。

方才郭嘉所問,皆是他所問,郭嘉代為傳達。

這一世的張良和前一世的張良又有何區別?

但這一世,他要趁張良還未徹底醒悟之際,儘量收服他的心,如若不成,他不會留下禍端。

“主公對此子,頗為看重。”

身旁的通天教主開口道,他看得出來,扶蘇對張良,可謂是用盡心思。

扶蘇輕輕一笑,毫不遮掩道:“此人大才,世間少有。若能得他,必然如虎添翼,如若不能,也不可能讓他留在這個世間!”

說著說著,他的話語中滿是殺氣。

通天教主點點頭……

——

沉默許久的張良長長嘆口氣,表情複雜的看著郭嘉。

他的問題,完全揭開了張良所有的心思。

直到今天,在文脈擁有舉足輕重地位的他也沒有放棄復國的念頭。

他不敢忘,怕自己忘了,將來對不起那些含冤九幽的朋友們。

“確實,我是有攪亂風雲的打算。不,不是打算,而是我一定會這麼做!”

張良一個字一個字的說出口,他不會狡辯,那樣,會使自己的道心不穩。

郭嘉的表情變得嚴肅起來。

張良的坦誠,同樣超乎他的預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