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條軍規》最早出現在高中課外讀物當中。讀物名字已經佚名不可考究,但還清楚的記得引用的那一篇講的是布萊克上尉——一個“身材高大、氣量狹小、鬱鬱寡歡”的不上臺面的耍小機靈的軍官。在可以說是第一次接觸《軍規》這類黑色戰爭反諷作品的時候,布萊克上尉那張皺縮、蒼白的臉很具象得就浮現在眼前——以一個似乎一直很疲憊而又熱衷於搞小伎倆的陰謀家的形象。

《軍規》的結構,如果說這部作品有結構可言的話,我個人的評價是極為混亂的。倒敘不是倒敘,插敘不叫插敘,它不具“何當共剪西窗燭,卻話巴山夜雨時”那樣的想象,也不是馬爾克斯《百年孤獨》漫長時間線裡繁雜的生存史詩,天馬行空心血來潮,章節之間似乎找不到一個貫通的時間線。我們也許只能蠶吞桑葉般地耐著性子從每一章單獨去看情節去找角色。

外國作品,它本身的屬性決定了,無論翻譯者的功底多麼紮實、技藝如何高超,來自不同意識形態的思想和不同社會存在下的寫實或多或少會給讀者生澀感。然,就像這世上本就不存在能夠互相完全理解的事物,所謂生澀不僅不為怪異,而且還給讀者一定的理性想象空間——往往事情在不同的角度看起來的確不那麼像同一回事。

在擁有很是混亂的結構和讓異域讀者很難完全感同身受的雙重buff下,《軍規》與我的第一次見面就好比歷史上第一次發現番茄可以吃的那個故事——我多少有幾分忐忑,而讀這本書為我刺探更廣闊世界的心多少增添了幾分刺激。

黑色的幽默,這是後來關於這本書的越來越多的評價或是介紹湧現時出現頻率最高的詞彙,也是我讀那篇布萊克上尉最直接的第一感受。一個心胸可謂狹窄、駐紮在歐洲小島美軍中的一個軍官,因為自己的“抑鬱不得志”而掀起一系列荒謬至極地愚蠢戲碼,製造冗長的宣誓儀式來讓士兵表現出自己的忠誠,無中生有得汙衊“搶佔”了自己升職機會的同事說他是共產黨並試圖對他進行迫害…約瑟夫·海勒刻畫了這樣一個為了仕途做盡蠢事的低素質軍官,初讀的時候覺得可笑的不過是諷刺文筆下描刻出來的人物,再後來的時間裡我不禁反思,更為可笑的難道不該是戰時這種怪異現象、怪異人物的出現?

黑色的幽默不是幽默,是嘲笑,是揭露,是嗤之以鼻,像把刀子捅向遮遮掩掩的窗戶紙——無論是紙糊的還是鐵鑄的。二戰,在這場對抗法西斯的戰爭中仍然有那麼多的鏡頭不堪入目,滋生出那麼多的蛀蟲。有很多時候我們習慣於將功過相抵,英雄不該遭人詬病,越完美的形象就越讓人喜愛,這確是人之常情。但我不相信所有人都能接受所謂完美,因為完美畢竟是一種修辭而非事實。我也不相信一個真實的、有血有肉的、能直面是與非的人物比不上金玉其表,敗絮其裡、被硬生生製造出來的虛假雕像。

我們今天仍然背誦著杜子美悲天憫人的《石壕吏》,我們的媒體時至今日也不曾視“路有凍死骨”於不顧,我們如今分類文學作品仍然用的到現實主義這個類別。我想這至少代表時代發展至今沒有丟棄自我批評的好習慣,至少刺探更廣闊世界與未來的心依然擁有反省的本能。

如果說諷刺的那些無恥之徒是可笑的,那麼反省則是可喜的,最終還剩下某些可悲的。演藝圈有一種說法叫,最好的喜劇演員一定是極好的正劇演員。因為喜悅和歡樂往往預示著無價值外殼的剝落,如果我們能輕易看到喜劇的彩色,或許能更輕易地看到外殼下面有價值的、黑白色的悲劇。

比起書裡面極具商業頭腦的米洛——一個大發國難財並趁機建立辛迪加公司計程車兵、一直對生活充滿信心整天鍛鍊身體修補各種生活用品的室友奧爾、家財萬貫期待戰爭結束回家繼承資產的內特利等等,我們的主角約翰連似乎一無是處,是個暴躁易怒、抱怨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