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太陽落下,璃兒就要變成阿狸,被命令宿在歷王的寢宮。白天太陽昇起,她又必須從阿狸變回璃兒。白天曆王不再糾纏的大部分時間,她則既不是阿狸,也不是璃兒,可以做一會兒自己。但她自己到底是誰?她其實也不知道,但她一點兒也不想搞清了。這段日子,她覺得自己和一個木偶也差不多,日後可以改名叫“偶奴”,但為了還能見到兒子,偶奴不敢反抗歷王。

歷王果然給瑞下了命,此次回到素京後,他就不得不跟隨著自己的舅爺,也是沛國的龐大將軍,學習怎麼領兵打仗了。歷王諄諄教導,讓他磨練好心性,熟習兵法,更要在軍中樹立威信,早日為兄分憂,別老像此前一樣整天無所事事,除了習武,對什麼都像不關心。瑞領了命,想著自己悠閒瀟灑的好日子終於到頭了。

瑞一直惦記著要去找棋侍詔璃兒切磋棋藝的事情,但根本沒得到機會。白日他要和明華一起隨著歷王上中山峰頂祭拜,到了夜晚,璃兒一定就被王兄召喚走了,且夜夜不歸。瑞次次去找,全都撲空。明華將這一切看在眼中,雖不做聲,心裡卻不舒服。她對這個璃兒的好奇心與日俱增。此前她只在滷薄中遠遠見過這個璃兒,還未在近處仔細瞧過她,但她知道她面貌奇醜,一時不明白為何歷王和瑞都要這麼頻頻惦記。

總算終祭結束,在啟程回沛國的路上,明華尋到機會,走近了璃兒。她在近處看清她的那一刻,渾身驟然僵硬,只感覺自己脊背掃過一陣寒慄,她瞬間就認出來了,這正是在清陽山上她曾見過一面的那個婢女阿狸,當然也有可能是自己的王姐南宮酈。明華過目不忘的本事,和客觀的心態,使她比瑞更快得認出了眼前人。

聰慧如她,很快想通了阿狸的麻子褶子臉很可能是面具,只是她還沒見過做得這麼精巧的面具。啞巴比面孔更好偽裝,想必裝聾作啞是為了不暴露自己的聲音。但這雙眼睛,這面龐的輪廓,這身姿形態——她絕不會認錯!她思考著瑞的話,顯然瑞還不曉得這個璃兒便是阿狸——那就讓他繼續矇在鼓裡,永遠不要知道吧!直覺告訴明華,儘管瑞嘴上說起阿狸十分不客氣,但誰知道人心裡是怎麼想的呢?更何況她和他心心念唸的王嫂長的一模一樣。明華自小到大,都生活在宮中,在這權力場和後宮最早學會的事情便是人心叵測。

明華不動聲色的回到了自己的轎輦,大白天的瑞正在裡面呼呼大睡。明華知道夜間他總是偷偷溜出去,要麼去找棋侍詔璃兒,要麼找不到棋侍詔璃兒,就去趴自己王兄的牆頭。白天是用來補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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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夏,紀國宮中,熠王數著——從阿狸離開紀國已經有六年零一個月又九天了,熠王已經過了弱冠之年,他的眼睛仍然看不見,只有手指尖還依稀記得阿狸的樣子,他曾在心裡無數遍描繪過她的樣子,卻不知道自己描繪得像不像?如今,這一點很快便能被驗證了。

阿狸跟著秦禹,阿松,宗穆一起來到紀國宮中,第一個見到的是越太后。越太后添了些年紀,唇邊鼻翼兩側也跟著漸長的年紀添了兩道淺淺的斜紋。她少了一絲當年的豔麗,多了幾分威嚴。

阿狸觀察越太后與秦禹好像沒有當年那麼熱絡親暱了。越太后能扶持自己的兒子登基,又垂簾聽政多年,保持對他國不卑不亢的策略,將紀國治理得還算不錯,她當然不是個傻子。當年她已經猜到八成是秦禹暗自將阿狸送走了,這背後的原因自不必說。

兒子與情夫之間衡量,她一定會選兒子。此次秦禹拿阿狸的血藥作為交換,要換取她宮中的寶貝,她也一口答應了。還有什麼比她的熠兒能重見光明更重要的?那件寶匣反正也沒人打得開!

宮中的芎木之花的花粉早已經備好多年,阿狸將血獻上,一碗血藥很快就製成了。她親眼看著熠王把一碗藥喝乾,心裡比臉上表現得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