滬城,杜公館。

儘管報紙上段鑫德被鍘刀砍頭的照片模糊不清,但把報紙捧在手裡的杜月生,依舊感覺到有一股殺氣撲面而來。

工頭血腥壓榨的事情讓輿論譁然,段鑫德這種被點了名的人,落到這般下場,並不算出乎他的預料。

這些年他漸漸隱於幕後,行事愈發低調不說,很多不是要緊的事情,也變得喜歡與人為善。

就是因為明白樹大招風這個道理。

任你根深蒂固,只要風足夠大,都有被連根拔起的可能。

同是江湖中人,段鑫德名號他是很熟悉的。

永鑫的煙土到了粵省,都要拜他的碼頭才行。

這麼一號人物,說被鍘就被鍘了,現在的年輕人真是手段了得。

有些感慨的想著,杜月生喊了一聲來人。

管事腳步輕微的走了進來。

“先生。”

“安排一下,今晚就把鶴鳴送走,先到香江避避風頭。”

出國勞務這事兒已經被牽扯了出來。

性質比壓榨包身工更加惡劣。

杜月生沒辦法猜測,林易究竟要把這事兒辦到什麼程度。

但如果是他在做這件事兒,既然已經動手,就絕對不會留下後患。

段鑫德已經死了,下一個最可能就是陳鶴鳴。

當然,於他而言最好選擇其實是他主動把人交出去,摘清自己的關係。

但這事兒也只能想想。

事關恆社人心,他敢這麼做,恆社怕是隻有解散這一條路可選。

管事先是詫異,隨後點頭就要應是。

就在這時候,桌上的電話突兀的響了起來。

杜月生眉頭微皺,走過去接了起來:“我是杜月生。”

電話對面不知說了什麼,杜月生臉色頓時一變:“什麼?”

“無稽之談,報紙上聽風就是雨,總不能靠那些捕風捉影的新聞,就把人定罪吧?”

“抓人是你們警務處的權利沒錯,我也不會干涉,更不會亂來,但是我會給他請律師……費信惇總董的意見?”

說話間,杜月生的眉頭已經擰成了一團。

他又嗯嗯了兩句,頹然嘆了口氣:“好的,我明白了,謝謝。”

看著杜月生這副喪氣的樣子,管事一顆心都提了起來。

已經有些年,沒見過杜先生這副表情了。

“杜先生……”

“鶴鳴走不了了。”

杜月生扭頭看向他,苦笑道:“工部局剛剛對他下了拘捕令。”

管事心底一驚,臉色都白了幾分。

他是杜月生的心腹。

自然也明白,陳鶴鳴被拘捕帶來的影響。

滬城這塊地界,杜先生罩不住了。

這絕對會是大多數人的想法。

多年積累起來的威望墜地,恆社人心必將渙散。

風雨飄搖,怕是誰也不敢肯定這艘船,還能不能航行下去。

他正惶惶著,就聽得杜月生說道:“安排人,殺了他。”

管事抬頭,這才發現杜月生的表情已經滿是冷峻之色。

他愣了愣,旋即明白過來。

兩害相權取其輕。

被清理門戶的恆社弟子,絕對要好過被工部局宣佈罪行,最後吃了槍子的陳鶴鳴。

“是,我親自去辦。”

管事急匆匆的離開,杜月生扭頭看向窗外陰沉的天空。

“山雨欲來……呵。”

……

聖約翰醫院的槍聲,讓飄起了零星雪花的滬城,愈發的躁動起來。

冒著雪趕回來的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