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不好對付的客人正是王韶。

王韶和俞龍珂的關係很微妙。在今年正月王厚到達汴梁之前,兩人是彼此唯一的依靠。

俞龍珂在青唐四面皆敵,大宋本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精神對他愛答不理,只有王韶積極主動與他聯絡,訂立同盟。

王韶在隴西地區威望很高,但他能合法動用的資源卻幾乎沒有。

他的官職是秦鳳路機宜文字,這破官說白了就是個秘書。領導支援你,你才能有所作為;領導不支援你,小兵想跟你兒子出去賺點兒外快都得先請假。

王韶的現任領導是李師中。

而李師中的前任與王韶的關係同樣不好。這緣由也不難猜,王韶的《平戎策》有越級上報之嫌。哪個上級看這樣的下屬能順眼?

按說王韶和俞龍珂應該相濡以沫、合作無間,但事實並非如此,兩人沒少爭來鬥去。

其實都是因為窮,那時兩人的資源加起來也沒多少,再不爭就真光屁股了。

等王厚從汴梁回到秦州,帶著一大票人和利益。這下不窮了,應該不爭了吧!沒有,爭得更起勁兒了。

從屯田的人數,到羊毛工廠的崗位,再到商路的規劃,王韶和俞龍珂反覆爭奪。這還只是幾件大事,從這幾件大事引發的小事兒更多。

例如:俞龍珂想在商路上收稅,好歹可以貼補一下。這也是這個時代的常態,況且他定的稅率也不高。

但王韶就是不同意,還反過來要求他免費提供服務,以期儘快囤積到足夠西征的物資。

王大衛他們在西漢水做強盜的時候,兩位前輩也沒閒著,信使往來如梭、一刻不停。

今夜王韶突然到訪,還不公開露面,讓俞龍珂心生警覺。

王韶肯定是有事兒啊!至於是什麼事兒,俞龍珂卻猜不到。打起十二分精神,前來會面,絕不能被這老傢伙佔了便宜。

進門的一句聽著客氣,其實是故意的。你不是不想露面嗎,我偏要邀請你去。

王韶語氣平和:“賢弟快請坐。哎!愚兄近來實在是太忙了,本想來你這兒躲幾天清淨,沒想到你這裡也一樣。還辛苦賢弟提前離場,恕罪!恕罪!”

我很忙的。忙的啥?當然是我兒子帶回來的那些好處了。我們爺倆兒本事大吧!你俞龍珂也跟著沾了不少光。還爭什麼?乖乖放下架子,跟我混就得了。

俞龍珂坐下,先敬了王韶一杯酒,然後道:“確實忙啊!不過,忙起來也好。說起來還得感謝令郎。

處道賢侄好福氣,走了一趟汴梁,結交了這麼多英才。尤其是那位川越王公子,才高八斗、學富五車,更難得的是人品高潔、仗義疏財,堪稱楷模。”

你兒子真是走了狗屎運,不知道從哪兒拉來這麼一位財神。看看人家,這氣度,這大方勁兒,出手就把辣椒送我了。

你們爺倆兒也姓王,怎麼不跟人家學學?辣椒的事兒你知道吧?你肯定知道。生氣不?

王韶很生氣,一提這事兒就來氣。大侄子你也太不會過日子了,怎麼就隨隨便便把這麼大塊肥肉送給外人了呢?

我是你叔啊!你好歹讓我經手一下啊!簡直太便宜俞龍珂了。二郎也真沒用,讓你跟著,就是為了防這事兒的。你可倒好,居然睡懶覺。

兩人推杯換盞,你來我往地聊了起來。

漸漸地,王韶落入下風。他本就有心事,又一路快馬奔波,體力和精力都消耗巨大。覺得再聊下去恐怕要吃虧,於是打算放個大招。

放下酒杯,語帶自信地說道:“說來可嘆,大概愚兄與賢弟都是勞碌命,終日奔波,也不知何時才是個頭。

有時候,愚兄真想一走了之,餘生寄情江海,若能尋訪到川越之地,亦是人間美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