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大柱巡視了一遍營區,回到大帳時,卻見趙瑤林帳下跪了一地的回鶻人。

他們是從庭州趕來的,在鐵蘭軍攔都攔不住,就是要見一見大唐公主。這些人多數都是汗庭的官員,聽說阿明特勤在公主帳下,便連夜趕了一百多里路,說什麼也要看見特勤安好。

趙瑤林端坐在帳上,一手抱著一個兩三歲的幼兒,一手拿著剛趕作出來的撥浪鼓,正逗得明特勤咯咯大笑。

“公主,明特勤身份特殊,不能待在公主帳下,還請公主高抬貴手,讓我們帶他回庭州吧!”

“是啊,公主。可汗生死未卜,明特勤是他唯一的骨血,怎可……怎可……”

趙大柱繞開了他們,直盯著眼前的內宰宣羅畢。這宣羅畢早就知道明特勤在趙瑤林的手裡,只是這一路而來,未曾多發一言,趙大柱以為他是默許的,沒想到他卻暗地裡聯絡了庭州汗帳,把能拉來的人都拉來了,妄圖以多欺少,逼趙瑤林就範。

趙瑤林卻不慌不忙,抱著明特勤,道:“你們一口一個公主地叫著,可是不把我當你們的可敦?”

“這……”

趙大柱冷笑一聲,“禮已受過,酒也喝過。如今只是可汗身在前線,不能圓房而已。可眼下禮數已完,踩過你回鶻狼旗。你們卻不認這可敦身份了?”

“公主……不,可敦!”宣羅畢一時便意識到這稱呼上的錯漏,連忙改口道:“可敦明鑑,臣下只是一時口快,並無不敬之意。”

趙瑤林道:“我又沒責怪你們稱呼上的錯漏!我只是好奇,既然我是回鶻的可敦,那回鶻的特勤,在回鶻的可敦身邊,又有何不妥?就非得將他一人關在庭州,你們才甘心?”

宣羅畢立時便意識到,趙瑤林如此乾脆利落地受了這可敦大禮,原是早就在這等著了。

可是阿明是乞力柔然的親生嫡子,雖然回鶻汗妃沒有正妃偏妃之分,但他是可汗唯一的骨血。面前的開樂公主雖然稱呼上是可汗的可敦,但她眼下在回鶻,既未受可汗大封,又未與可汗圓房,可汗傷重未愈,傳言時日無多。繼承汗位的明特勤,又怎麼能落在她的手裡?這著實有些不妥。

只是這話不能明著說,左右都得罪不起。宣羅畢身為內宰,處置汗帳事宜,他忠心的是可汗,當然也包括阿明。

趙瑤林依仗著模糊的身份,抱著阿明就是不撒手,這一時間,宣羅畢竟是不知該如何處理。

“你們怎麼就轉不過來這個彎來!”趙大柱道:“明特勤在哪位可敦身邊,這不重要!重要的是可汗如今如何?你們卻也不清不楚。此時庭州空虛,你們不守好汗帳,偏偏要出這一百餘里,來爭個對錯,誰是誰非,若是讓歹人趁了空隙,你們又怎麼對得起可汗,對得起汗國?”

“正是!”趙瑤林拿出了一隻玉哨,舉在手中,讓大家都能看見:“不是我趙瑤林非要奪人子嗣。這是乞力可敦的信物,你們大概都是見過的。我受阿姊所託,在她去鐵門關的這段時間內,代為照顧明特勤,不知違了汗國那條律法?又壞了汗國哪條規矩?”

宣羅畢抬頭看去,那玉哨正是乞力柔然平日裡掛在胸口處的玩物。旁人不知,他卻清楚地很,那是朅盤陀王妃的遺物,是乞力柔然身上家族最後的遺傳。有這玉哨在,便能證明趙瑤林所說不假。他們這些人再想造次,卻已是失去了藉口。可汗一旦薨逝,乞力柔然必定依靠明特勤從而執掌大權,這時候若是糾纏不清,日後難免會落個圖謀不軌的嫌疑。

“如此,是宣羅畢唐突了!”宣羅畢連忙又跪了下來,朝趙瑤林行禮,“既是兩位可敦準允的,那明特勤在鐵蘭軍,便就順理成章!”

帳下眾人見宣羅畢已經服軟,知道此行功虧一簣,已是板上釘釘了。於是也只好順勢而為,撫胸山呼萬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