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的靜音鍵似乎被裴祈淮掌握,至少是向書微的世界,被裴祈淮掌握。

假山往下墜的流水嘩啦,錦鯉浮出水面後噗通,牆角竹葉摩擦尤為輕巧的窸窸窣窣的動靜,皆隨風而去,消弭在空氣裡。

空氣宛如靜止,黑牆白瓦的前面——

男人的容顏俊美,神色沉穩,深沉的眼眸像淡然矗立的山巒,停僮卻繁蕪。難以窺探。

向書微瞳孔撐大,口也微張。

胸口的鼓動,無處躲藏。緊張不安更佔上風。

緊張到甚至有點畏懼,呼吸有點哽住,連指尖都緊緊扣住了手心。

裴祈淮的臉色驀地有了一點兒變動,很是和氣地笑了笑,勾起的唇角,微挑的眉眼,尤為氣定神閒。

向書微呼吸鬆了鬆,頓時茫然許多。裴祈淮的指節已經曲起,就落向了她的額頭,很輕地敲了一下。

含笑的嗓音,只餘調侃。

“一副驚嚇過度的樣子,在想什麼。”

“我剛剛可不是在跟你表白。”

男人有意停了一秒,才口吻漫不經心地悠悠道:

“是坦白。”

向書微依舊茫然,看著裴祈淮的臉。很帥氣的臉,掛著悠哉悠哉的淺笑,但絕對不是不上心地隨口敷衍,很深的瞳色,凝結著認真。

“戒指是以前定製的。”

“以前愛過你這件事,我還是很坦蕩的。”

向書微睫羽輕顫,漸漸反應過來,指尖鬆開了點掌心的肉,又控制不住地重新攥緊,重新掐住那點皮肉。

裴祈淮慢條斯理地繼續解釋。

“正如向小姐一開始就說過的,我們也不是仇人,我們也是——

真心實意相愛過的人。

只是時過境遷,物是人非。”

向書微的內心在剎那間立即反駁——

不是愛過,我還愛著。

“所以那枚戒指本來就是你的,我不是腦子沒轉就隨便給人了,你也沒必要擔心別的什麼,我腦子是不是退化了,是不是瘋了之類的。”

但是,它是屬於以前的那個向書微,而不是現在的她吧。

裴祈淮愛過的不也是以前的那個向書微嗎。

這枚戒指,現在的她可以欣然接受嗎?

向書微很不安。

她完全不覺得自己有資格拿這枚戒指,這種率先背叛了他們感情的人,有資格收下這枚承載著他對她愛意的戒指嗎?

向書微思索,微微啟唇。

裴祈淮正巧又開口,語氣不鹹不淡,語速拖長了一點,似有若無的喟嘆的意味。

“如果你不想要的話,那就扔了吧——”

“別再還給我。”

別再這樣提醒我——

我的心意,你不要。

……

是短暫的一次坦白。

並不會改變現況。

只是再一次說明了他們曾經相愛,現在物是人非的境況。

成年人擅長翻篇,起碼是假裝已經翻篇。

走出博物館,他們仍舊可以並排逛街。

因為那確實不是什麼事,只是把之前沒說出來的狀況,明白地說了一遍。對他們的關係並沒有影響。

只是當親口聽到裴祈淮這麼說的時候,刻意拋之腦後的傷感會很懂禮貌地來跟她敲敲門,打聲招呼。

“嗨,你別忘了,你和他已經分開了,是不是這一個多月的朝夕相處讓你忘記了這件事?”

真的是有夠欠的。

向書微咬咬牙關,嚥下心底的煩躁,目光隨意地瀏覽,看到了兩排姿態各異的小熊。

視線往下,是一摞摞的長方形紙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