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烘烤著大地,小站的月臺反射著白花花的光,有些刺眼。

下過雨後,對面山坡上草葉間的涓涓細流能夠持續好幾天。山谷裡一絲風都沒有,水汽蒸騰起來散不開,溼熱難耐。

我和歡歡每天圍著火車頭爬上爬下,玩得不亦樂乎。大叔起初還有很多話講,後來,那些他在山外面見過的大世面也講得差不多了,兜裡的捲菸也抽完了,就和爺爺一樣,也抽起了旱菸,坐在馬紮上望著天。

你看,大叔也在不經意間看起雲來了呢!

小哥哥不適應這樣的環境,他煩躁地站起來又坐下,終於還是受不了暑熱跑到車上拿了瓶水。喝了一半,往頭上澆了一半,小哥哥“啪”地一下把空瓶子擲向鐵道旁的巖壁。

我和歡歡怔住了,不敢再追跑。

小哥哥看了我一眼,把空瓶子撿了回來,然後像著了魔一樣手腳亂舞了一段,又把瓶子投向了巖壁;然後再撿回來,再舞,再扔出去……

“你病了嗎?”我噗嗤一下笑出了聲。

小哥哥白了我一眼,“嘁,籃球都不知道,沒見識的樣子……”

我收起了笑容,小哥哥剛剛好像是嘲笑我了吧?

大叔每天要去好幾次傳達室,每次都是滿懷期待地快步走進去,然後沮喪著臉出來,坐回馬紮上。我都能猜得出他去幹什麼了。

“還沒通吧?”爺爺端著煙盆,習以為常地說:“再急,怎麼也得兩天。”

大叔一臉不解:“老哥,你們的日子咋過的呀!……”

爺爺捏了一小撮菸葉放在紙上,讓煙紙慢慢地在掌心旋轉,然後用舌頭輕輕一舔,那錐形的紙卷便不會散開。爺爺點著菸捲,甩滅了火柴,愜意地吐出一小團青蘭色的煙:“還能咋過?沒電就過不了啦?”

爺爺“呵”的一聲,笑了。

“你能過,那娃也跟著這麼過?……真是委屈了……”

爺爺端暖壺的手遲疑了一下,還是給大叔的杯子裡續滿了水。

“娃也不上學?……她爸媽呢?也不管?”

大叔端著保溫杯,眉眼擰巴成了一團。爺爺笑得勉強:“打工,打工……”

“忙也不是個理由啊?”大叔更吃驚了,他用胳膊肘頂了頂爺爺的臂彎:“你看我們家兒子,我平時跑車顧不上,就由他媽管著,該寫作業寫作業,該報班報班。城裡現在可在乎這個了!嘿呦那一到週末節假日,你看那小孩兒累的……現在都這樣,不這麼著將來娃就完了!……我們這個是放暑假了,才跟我出來跑一趟車,平時可不敢這麼放羊!”

我從爺爺臉上的笑容裡看不出,大叔說的東西他究竟理解了多少。直到大叔突然嚴肅起來說道:“哎!現在小孩子要是到了年齡不去上學,這可是違法的呀!大人要坐牢的哦!再說,你還能陪著娃一輩子?你要是不在了呢,不得讓娃學點本事?……”爺爺才真的往心裡去了。

我看到爺爺的手指又在悄悄地搓著褲子,爺爺被難住的時候就會用手揉搓褲子,就像那年有外人來家裡,要強行把我從爺爺身邊帶走時一樣。

那年,那個人一個勁地給爺爺講政策,說學校現在是義務教育了,不收學費、雜費,連書本費都不用出。他還說他知道孩子的父親早年在外面幹得苦,連命都搭進去了,母親又接著外出打工,鐵路上不忍心辭退爺爺,特意留下他看著這座沒有火車的小站,不過是象徵性地發點救濟……像這種特殊的情況,校服費、伙食費甚至住宿費等一切費用都是可以減免的……

當年那個自稱從山外面來的人,見爺爺一個勁地用手搓著褲子,也不說話,最後乾脆冷冰冰地嚇唬爺爺違法的後果。可是他哪知道,下定決心留下來的是我,根本不是爺爺,這件事情上爺爺說了不算!那人長著一副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