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要離開住了大半年光景的御陽宮,前去登天峰報到,倪夜屬實有些不捨。

一想到不能悄咪咪地把那黃花梨圓木桌椅、紫檀嵌染牙廣韻十二府圍屏、十字連方羅漢床、如意螭紋龍首衣架,紫檀質對開門龍鳳紋立櫃等一應物什給順走,他就揪心的肉疼。

第二日,辰時,秋水廣場。

外門一干長老、執事站在上首,下方四百零一名外門弟子站得筆直。

還是這四百零一人,還是這塊場地,但眾人的站法發生了變化。

為首一排站的是莊忠、倪夜以及連如夢,倪夜處在絕對的c位。

第二排站的乃是溫良羽、樊君鵬等十人,其次才是餘下的三百八十八人。

辰時一刻,只見群山環繞間,幾道璀璨的光華閃過。

倪夜定睛細看,天空之上迎面飛來五人,為首一人踏劍而行,其餘四人則皆是操舟。

待到對方落下劍光,眾弟子才看清來人。

為首是一個鬚髮皆白,顴骨高聳的瘦高老者,其餘幾個操舟的三男一女,皆是三十餘歲年紀的中年人。

見到為首的老者,一向老神在在神遊物外的外門首席盧長老,此時也來了精神,一雙渾濁的雙眼迸出難有的神光。

盧長老一改往日老態龍鍾的模樣,腳下生風般快走幾步迎了上去,只聽得他口中說道:“姜師兄,您老兄怎麼親自來了?”

“年歲大了,再不動動,這把老骨頭就徹底不行了,”顴骨高聳的瘦高老者道。

盧長老試探性道:“聞聽師兄三十年前坐了死關,終究沒能堪破那層迷障?”

顴骨高聳的瘦高老者嘆了口氣,“早年造的殺孽過甚,現在終於嚐到了苦頭。唉,一飲一啄,皆是定數!”

“門派有如今威勢,全有奈諸位早年爭殺八方,”盧長老言至此處,臉上盡是落寞之色,“細細算來,怕不是隻剩下二三十年好活?”

顴骨高聳的瘦高老者默然,爾後方才笑道:“誰人到頭不都是一抔黃土。只是老哥沒能達到那等境界,終覺人生不夠完滿,所以起了收徒的念頭,也算是有個衣缽傳人。師傅做不到,弟子做到了,當師傅的亦是與有榮焉。聽聞這一屆外門弟子中出了幾個好苗子,所以老頭子過來看看有沒有對的上眼的!”

盧長老連連點頭:“倒是有幾個可造之材!”

瘦高老者在倪夜身前站定,左右端詳一陣後,面無表情的道:“你就是這屆魁首,倪夜?”

說來也是趕巧,老者昨天中午才出的關。準備收關門弟子的事,是晚間時候知會蜀離派掌門的,沒成想卓承宣後腳就上了門,親自登門向這位姜長老說明情況。

收徒這種事,放在以往自然是小事一樁,但此番不行。

蓋因倪夜的身份過於特殊。倘若鬧出什麼烏龍事件來,還不是滑天下之大稽。

眼見長老垂詢,倪夜神色微凜,不卑不亢,“回稟前輩,弟子是!”

瘦高老者面無表情,淡淡開口:“很一般啊!”

得到如此評價,倪夜臉上波瀾不生。

落到莊忠的耳裡,便仿若仙音。

他已經不記得自己是怎麼回去的。第二天醒轉過來的時候,恰逢功德殿的執事送來了演武第二名的獎勵:三十塊下品靈石,外加兩盒煉體膏。

當手下的小弟兄還在驚歎於第二名的獎勵是如何豐富時,莊忠的內心已經被屈辱給侵佔了。

他出身於高貴的皇族,卻輸給了一個私生的野種。他乃是上上選的根骨,卻敗給了一箇中上根骨的人。他不甘心,不甘心只是屈居第二,不甘心做一個傀儡,不甘心一輩子受人擺佈。

莊忠緩緩閉上眼,將這滿心的屈辱深深的掩埋在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