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阿嬌朝著那縣令盈盈一拜,聲音清冷又頹然,“張氏有孕,大人只需傳喚醫者前來一瞧,便可知曉…”

韓嫣心頭忽地泛起一絲難以言喻的驚愕,她讓他認罪,是為了讓張氏免受皮肉之苦?!

若是縣尉嚴刑拷打,恐怕張氏腹中的胎兒難以保全…

張氏聞罷,自己也愣住了,有孕?她…有孩子了?她驚慌失措地護住肚子,整個人蜷縮成小小的一團,淚水決堤…

縣令端坐於案前,朝著底下的差役輕揮了下手,很快便有人尋來了醫者…

醫者在張氏身前蹲下,為其診脈,須臾之間便起身向縣令行禮,道出結論,“大人,此女已有身孕,一月有餘…”

韓嫣望向陳阿嬌的眼神中,不由自主地流露出些許欽佩之意,她的醫術,居然如此精湛?竟然只觀人的面部,便能診出有孕…

縣令看向陳阿嬌,嘖嘖稱奇道:“姑娘年紀輕輕醫術竟這般高超,實乃罕見!女子懂醫,於這世間都是極為難得之事…”

陳阿嬌微微欠身,“大人謬讚,民女不過是略通一二而已!張氏雖錯手殺人,但事出有因,既是無心之失,民女才敢貿然指出…”

縣令微微點頭,眼神移向張氏,沉聲道:“張氏,本官問你,你是否知罪?”

張氏跪地叩首,悲泣道:“民婦知罪!”

“張氏之夫慶氏,犯買賣婦女之罪,依我朝律法,當處死刑,沒收其財產田宅!本縣後續必將所有涉案者繩之以法!念及情由,張氏失手殺人,陛下仁厚,耄悼之人、孕者死罪可免!本縣今判你入獄兩年,待生產後再作判決!至於慶氏,你誣陷他人,於公堂作偽證,你可知罪?”

那慶氏叩頭認罪,縣令聲音低沉道:“誣告罪加三等,本縣念你憐憫親嫂,親親相隱,乃人之天性,雖有禍患,仍蒙死而存之,豈能違背!賜笞刑三十!”

此時張氏抬起頭,滿臉淚痕,向縣令磕了個頭,又向陳阿嬌磕了個頭,聲音悲切道:“大人,民婦謝大人!”

“韓氏無罪,當庭釋放,退堂!”隨著驚堂木落下聲響, 張氏與其小叔子被官差押走,兩人經過陳阿嬌身邊時,那張氏感激得朝陳阿嬌道了句謝,“多謝姑娘!您菩薩心腸,日後定有好報!”

好報?陳阿嬌一身輕紗羅裙隨風飄動,驀然無奈又痴醉的低頭輕笑出聲,那便借她吉言了…

“走吧…”韓嫣微微仰頭,在理智與掙扎中,他抬手輕輕揉了揉陳阿嬌的後腦勺,無暇顧及她的驚愕,闊步向前…

陳阿嬌怔怔地望著他,閒庭信步間,他的身姿如松般挺拔,那桀驁的背影彷彿要衝破世間的一切束縛,她不禁忘了跟上他的步伐…

“阿嫣…”

他聽到陳阿嬌的呼喊,頓住了腳步,在月色下緩緩轉身,淡淡的月光灑落在他身上,他微微側著頭,左眉挑起,那精緻的五官令人心醉神迷…

光影恍惚,她情不自禁地向前邁了一步,伸出手想要觸碰…

這是十六歲的阿嫣…

可阿嫣死在了意氣風發的二十六歲…

她心中一震,前所未有的悲傷和酸楚如潮水般湧上心頭,密密麻麻的纏繞著她,令她無法喘息…

眼前的水汽瀰漫,她只覺得周圍的一切都安靜了下來,身上的力量彷彿被抽離,她眼前一黑,昏厥了過去…

“嬌嬌!”韓嫣驚慌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她感覺到自己的身體落入了一個堅實的懷抱,鼻尖縈繞著他身上淡淡的沉香氣息…

這身體回到長安後必須好好調養才行…她腦海中的各種念頭一閃而過,最終沉沉睡去…

當陳阿嬌再次睜開雙眼時,晨曦已然灑滿大地!四周的環境陌生而清幽,這房間主人定是高雅之士…